第58章 啸聚山林（二）

在军营里，张作霖又发挥他擅长结交的本领，从长官到士兵，关系搞得都很融洽。

管带评价他：短小精悍，机警过人，善相马，马术精湛。

不久之后，升任他做了骑兵“什长”，相当于班长，后又升为“哨长”，成为骑兵排长了。

在高坎做兽医的时候，张作霖接触过许多马匪，也把玩过他们用的枪，其实他们用的枪都很一般，多以土枪居多。

加入清军以后，张作霖算开了眼了。管带给他佩了毛瑟步枪，这种步枪是德国出品，在当时是很先进的陆军装备，射程远、性能可靠。

张作霖天生就对兵器非常喜爱，就像他天生喜欢战马一样。

他枪法极准，能够在奔驰的战马，举枪连续命中远处的目标，可谓是弹不虚发。

战马、名枪和女人，都是张作霖的最爱。

张作霖认为军队的生活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职业。然而，没多久甲午大战爆发，宋庆的部队兵败凤凰城。

张作霖作参加了这场大战，见识了已经完成现代化的日军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以至于在他之后的人生中，他对日军的战斗力都非常敬畏！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在凤凰城，同样见证了这场大战。

这个人就是袁世凯。当然，总督朝*鲜的袁世凯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位身材矮小的张老疙瘩。

这场大战之后，袁世凯回到天津开始在小站以德国军队为模板训练新军。

张作霖则在大战后失了业！

战败后，宋庆被朝廷革职留任。张作霖所在的军队被清廷宣布解散。

张作霖带着自己那杆毛瑟步枪回到家乡，重操老本行，在邻村赵家庙又开了一家兽医庄，张排长秒变回张兽医。

在赵家庙有一个名叫赵占元的人，五十岁了，注意到张作霖这个人虽然出身卑微，但是精明干练，又有豪侠之气，便有意结交他，并把二女儿嫁给了他。

张作霖就成了赵占元的倒插门女婿。

赵占元的二女儿赵春桂成了张作霖的结发妻子。婚后，赵春桂给张作霖生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女儿叫张首芳，两个儿子分别叫**和张学铭。

张作霖，这位辽西走出的年轻人，在二十岁的时候，终于成了家，有了一位贤内助，并享受到了家的温暖。生活虽然仍很艰辛，但是从此可以不用四处漂泊，每天都可以有人给准备一份热乎的饭菜。

赵占元年轻时也是辽西黑道上的一位人物，年龄大了，金盆洗手，在家颐养天年。

根据张作霖结交广泛、爱好枪马的特点，赵占元给张作霖指出了一条路——保险队。

所谓保险队，有点像是团练，就是由几个村庄的青年联合成立的半兵半匪的组织。

保险队向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村庄收“保护费”，当有强盗来骚扰村庄时，他们就出动去跟强盗火拼，有时候保险队也出去打劫远处的村庄。

由于张作霖结交了许多绿林上的朋友，自己又当过兵，枪法又准，所以就成了保险队的头目。

建立保险队，标志着张作霖正式开始拉队伍，开始了自己传奇的绿林生活。

这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就是张作霖最初的家底。

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也就随之开始了。

张作霖的队伍虽然也是半团半匪状态，时不时去打劫一下远处的村庄，但与其他土匪有一点不同：盗亦有道。

这一点，最明显的就体现在对待妇女方面。那时候东北的绿林匪徒，将抓获的妇女看作自己的猎物，根本不把她们当人。

有山寨头领会从抓获的妇女中，选出一名有姿色的，剥光衣服，将两手和两脚都绑到一张方桌上，称其为“女肉票”。几个首领就分坐在桌子四周，在“女肉票”的肚皮上赌博，谁最后赢的多，“女肉票”也就顺理成章地归这个人所有。

张作霖的队伍到了一个村庄之后，会先派人将妇女集中到一个大院中，派专人看管，谁如果祸害妇女，格杀勿论。

张作霖还想了一些口号，让在队伍中传播，比如“绿林不采花，采花回不了家”，“女人是祸水，能损男人的阳气，强*妇女的人必然会死于乱弹之下”等等。

通过这些形而上的宣传措施，使得张作霖的队伍名声比较好，也没有发生过奸污妇女之类的事。

张作霖的队伍影响力越来越大，他这个人不张扬，对待读书人很客气，所以十里八村的读书人，他都结交，这些人也肯给他出主意。

与这些读书人相处时间多了，张作霖也不像其他土匪头领那样锋芒必露，而是显得很斯文。

张作霖的队伍有良好的秩序，收了保护费以后是真的在保护村民的利益的，而不是像有的队伍以收保护费的名义来“刮地皮”。

期间，有村里的富户被人给绑票，这户人也正在他的“保护区”内，是缴过保护费的。张作霖派人打听到了劫匪的住所，带人连夜突袭对方老窝，一场血战之后，将人质给救了回来。

张作霖虽然践行了自己对保护区内村民的承诺，但他此举得罪了一个人，也就是这伙土匪的首领——海沙子。

海沙子是辽西一代知名的顽匪，枪法出众，纵横当地十几年，官府都拿他没办法。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让一个叫做张作霖的后辈给抢了风头，这口恶气怎么能咽得下！

他开始准备报复张作霖。通过内应，他打听到张作霖十月末这天晚上会在二道沟的财神庙“聚餐”。

他乘着茫茫月色，带领自己的队伍星夜包围了财神庙。

当张作霖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财神庙已经被全副武装的海沙子手下围得水泄不通。

张作霖手下二十个人，基本都喝高了。

对方有八十多人，全副武装。

从双方实力对比看，张作霖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万万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张作霖喝了不少酒，他感到酒精在血液中燃烧，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己方实力固然不抵海沙子一方，但张作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嗜赌的基因在他身体里复活，他要跟海沙子赌命！

他知道海沙子枪法很好，那就拿枪法说活！

张作霖跟海沙子说：“早听说海沙子纵横辽西，枪法如神，能百步穿杨，今天看来也是趁人不备的鸡鸣狗盗而已。如果是真英雄，你敢跟我赌枪法吗？老疙瘩我张作霖如果输了，我的兄弟全归你。我如果赢了，你的兄弟都听我的调配。”

海沙子让张作霖这么一激，火气也直往上蹿。他傲慢地说：“张小个子，你现在已经被我包了饺子，还敢口出狂言。你说，你想怎么一个赌法？”

张作霖不紧不慢的说：“以两百步为界，咱俩各开一枪，中枪者输。”

张作霖设计这样的赌局不是因为他西部片看多了，而是在拼死一搏。如果两方现在火拼，自己一点赢得机会都没有，但如果只是他和海沙子比枪法，那他赢的机会面就会大增。

但海沙子也不是傻子，自己的队伍包围了张作霖，自己跳出来跟他比枪法，如果挂了，血本无归。

这时候，张作霖补充了一句：“你来先开枪。”

这个条件彻底打动了海沙子，他对自己的枪法确实非常自信，百步之内连一只鸟都跑不了，何况一个活人。

就这样兵不血刃地收编张作霖的队伍，岂不美哉？

就这样定了！

赌命！

梭哈！

失败者一无所有，胜利者获得全部！

两人离开一百步距离，相向而立。

影影绰绰的火把照耀着两人，漆黑的夜色下显露出斑驳的光影，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色下的张作霖酒劲已经醒了过来，此刻他已经把自己置身在了海沙子的枪口下。他感到心脏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手心里全是汗，手臂在颤抖着。

张作霖极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他在等着海沙子开枪，他不知道枪响之后他会不会还能站在这里。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如果他听到枪响，他必须马上拔枪，并迅速向海沙子射击，整个动作他回顾了很多遍。

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两人的枪里都只有一颗子弹。

如果一击不中，他的队伍仍然会遭遇全军覆没的危险。

海沙子也跟张作霖一样紧张。他拥有首先开枪的特权，这是他的优势，但如果一枪不中，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没错，海沙子是神枪手，百步穿杨，但那都是在无压力的情况下完成的。

现在双方是在赌命，只有一个人能活。

现在这个场面，海沙子在自己十年的土匪生涯中也没有遇到过。他不由得非常佩服张作霖，他心里想，这个小个子还真是一个硬茬！

海沙子的右手仍在微微颤抖，这时候听到一个人大喊：“开始。”

海沙子拔枪，向张作霖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

张作霖听到了枪声，同时感觉左臂一麻，他知道自己中枪了，但他知道这一枪并不致命，因为他还能听到枪声，死人是听不到枪声的。

来不及顾及身体的疼痛，张作霖屏息凝神，迅速拔枪，向对面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