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火力全开（一）

曾经用人用三国中的一句话来评论袁世凯，那句话原本是用来评价奸雄曹操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纵观袁世凯的一生，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袁世凯在直隶总督任上，展示了他“能臣”的一面。在他的治下，天津这座刚被八国联军蹂躏过的城市，迅速恢复了生机。整个城市朝着西方都市迅速转型，许多富裕市民的家庭生活开始以起居、餐厅、舞厅为中心，社会生活则以公园、教堂、市政厅为中心，整个城市的公共配套设施逐渐健全。在租界里面，赛马场、电影院、歌剧院一应俱全，西方国家的电影会在这里同步上映。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电影”这个词是天津人最先使用的，西方电影传入天津的租界后，刚开始被称之为“洋皮影”，后来天津大公报率先创造并使用了“电影”这个词语。

经过了李鸿章和袁世凯两位北洋强人的强力推动，加上洋人在九国租界煞费苦心的经营，天津这座城市迅速成长为中国第一都市。繁华绚烂，盛极一时。后来，经过了三十年左右，在民国中后期，上海迅速崛起，逐渐超过了天津，成为中国第一都市。当时蒋介石已然执掌天下，随着权利中心南移，站在他身后的江浙财阀们也将上海作为了财富中心来经营。

中国人无论是身居庙堂，还是平头百姓，都有很强的地域情结。即便他身处北京、上海、纽约、伦敦，在他心里面，心中最好的地方还是故乡。民国一共只有三十八年，前半段是北洋系掌权，孙文与之争了十几年，临终也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去世之后国民党的后起之秀蒋介石迅速掌握了权利。孙文在世的时候，主要在两广一带闹腾，等到蒋介石当权，主要就在南京、上海一带折腾，北方他老人家搞不定。而北洋派当权的时候，无论是袁世凯，还是段祺瑞等，都以天津为中心。在这些北洋人物眼里，他们都来自小站，天津就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清末民初的时候，有这么几个城市很重要，很多大事件都是以这几个城市为中心舞台：京城（北京）、天津、广州、南京、武汉。京城是帝国的政治中心，重要性自不用说；天津则是拱卫京师最重要的地方，天津一旦被攻破，北京就会成为孤城，另外天津还是北洋群雄的大本营，清末改革的第一线；广州是贸易和财富的积聚之地，也是孙文最看重的城市，孙文多次在这里策划暴*动、暗杀，后来他还在这里当了“非常大总*统”；南京是两江总督府所在地，两江是朝廷钱粮的主要来源，更是革命党中江浙派最看重的城市，江浙派的代表人物蒋中正后来得了天下，就把首都定在了这里；武汉则是湖广总督府所在地，张之洞经营多年，而且武汉是天下之腹，武汉三镇更是扼守长江，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清末及民国的很多大事件都离不开这五个城市。

袁世凯任直隶总督期间，最看重的事还是他的老本行——练兵。在他的强力推进下，一支以小站班底打造的现代化军队已经成型，这就是北洋六镇。每一镇有一万多人，相当于一个师的编制。

北洋六镇是一种习惯性的叫法，正式的名称是新建陆军第一镇至第六镇。袁世凯在练兵这一项目上，非常有心得，中国第一支现代化陆军就是在他手里成型的。英国记者丁格尔评价说：“袁世凯是那个年代里最伟大的军事改革者，他把清朝军队里存在的缺陷降到了最低限度。”

北洋六镇的统治官除去第一镇统领是满人凤山，其余都是小站出来的嫡系人员，曾任第二镇统制的王英楷、张怀芝，任第三镇统制的段祺瑞、曹锟，第四镇统制的吴凤岭，第五镇统制的吴长纯、张永成，第六镇统制的王士珍、赵国贤、段祺瑞。

当时，清廷为了维护统治，曾经计划在全国练新军三十六镇，基本上就是在每个省都设立一镇新军。但是由于经费问题没有落实，实际上到辛亥年，在全国练成了十四镇，十八个混成协（旅）。这其中战斗力最强的，莫过于北洋六镇，都是袁世凯的心血打造，是清廷的“宝贝疙瘩”。

怎样能够训练一支精兵？很多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中就包括号称天下文宗的张之洞。袁世凯用最坦白的话给张香帅道破了天机：“练兵这事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咱们要一手举着刀，一手拿着钱和官。听咱的话，就有官做，有钱拿。不停话，就给你一刀。最终这一切就为了四个字：言听计从。”

袁世凯任直隶总督期间，与军机首辅、庆亲王奕劻联合起来，与朝中的清流派开战，几经波折获得大胜，将清流派赶出了朝廷。与此同时，在北洋内部，他也同北洋大*佬盛宣怀开始了明争暗斗。两人争斗的焦点就是李鸿章时期所建立的大型“国*企”：电报局、轮船招商局、铁路总局等。说白了就是为了钱，要做大事，没有钱可不行，这一点袁世凯非常清楚。没有了钱，他就搞不定庆亲王奕劻和大太监李莲英，也就不能把当时最一流的人物聚拢到自己身边，对于这一点精于权谋机变的袁世凯心中很清楚。

但是想从盛宣怀这里得到这几个大型“国*企”一把*手的职位，无异于虎口拔牙一般。要知道名满天下的胡雪岩，在盛宣怀手里只用三个回合就被搞得一败涂地。胡雪岩曾经评价盛宣怀是“外君子，而内小人”。后来，盛宣怀依靠着“官督商办”这个金字招牌，将十数个企业搞得风生水起，连张香帅都不得不恳求他督办汉阳铁厂。后来，随着自己成长为晚清第一富豪，盛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庚子年间竟然联络南方各督抚公然与朝廷对抗，搞出了一个“东南互保”的大戏，让嗜权利如命的慈禧也无可奈何。

盛宣怀是朝廷一品大员，还有太子少保的名号，总不能上去动刀动枪。但是盛手里的三个大企业着实太吸引人：轮船招商局相当于海运，电报局是通信，在加上铁路总局，这三个企业相当于垄断了清帝国的海运、通信、铁路三个行业，相当于现在国*企里面的远洋运输、加上电信联通移动三公司、还有铁路总公司。

人总是趋利的，有油水的地方，就会有人惦记，富得流油的地方，当然就有大人物惦记着。这个大人物自然就是权倾天下的北洋老大袁世凯。

袁世凯、盛宣怀两人曾经是李鸿章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干将，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袁世凯比盛宣怀年龄要小十五岁，所以袁世凯一直称盛宣怀为兄长。盛宣怀资格比袁世凯老许多，也就以兄长自居，经常给袁世凯出谋划策，在东南互保的时候，两人也是一唱一和，配合得非常默契。

自从当袁世凯当上了直隶总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身居要职的袁世凯开始打起了招商局、电报局的主意。政治人物的争斗都是在底下开始的，一上来就开骂甚至动手的人要么是市井匹夫，要么就是混黑社会的。政治家就像是浮在水面的鸭子，上面看着不动，爪子却在水下不停的划动。忍耐和行动永远是政治人物的两样法宝，关键是看怎样使用。

坐上直隶总督位置的袁世凯对盛宣怀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遇到问题经常请盛宣怀过来指点一二，私下非常谦虚，对盛宣怀也非常客气。受到总督大人这样尊重，这让盛大人很满意。但他不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工作，他这位袁老弟可不是寻常人物。

这时候，袁世凯正在私底下跟朝廷重臣瞿鸿禨、岑春煊来来回回地开始了争战，双方从暗斗逐渐上升为正面**，两线作战的袁世凯火力全开。要瓦解敌人，最好从敌人内部着手，这样可以减少正面冲突，并将自己置身事外，万一出现不利的局面，自己可以迅速抽身。如果做不到内部瓦解，就要一直忍耐，直到下一次机会出现为止。这是袁世凯对战盛宣怀的指导方针。

确定了对战盛宣怀的指导方针之后，袁世凯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谋士杨士琦。袁世凯明确地告诉杨士琦，如果搞定了盛宣怀，他就可以掌管盛手下的招商局和电报局。杨士琦的积极性立刻就被调动了起来，那可是一块“大肥肉”，平时自己想都不敢想。

大领导的工作就是这样，确定完路线方针，然后将工作交给最合适的人去做，并把此人的积极性给最大限度调动起来。此事说起来简单，如果没有对人性的深刻洞悉，做起来通常会无从下手。

杨士琦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他曾经策反过瞿鸿禨手下的干将恽毓鼎，也曾经用金钱搞定了大太监李莲英，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幕后交易和钱权交易，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利益换不来的，如果有那就是因为你出价还不够高。这次，他将鹰一样的目光盯在了盛宣怀身上。

盛宣怀长期为官，做事滴水不漏，并不轻易给人抓住辫*子。杨士琦分析了盛宣怀的情况，他认为如果要扳倒盛宣怀，需要策反盛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只有最忠实的内部人，才知道大当家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