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鏖战江南（五）

仓惶出城的张勋受到镇军林述庆部的阻击，逃到徐州的时候，只剩下了百十人。自己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是宠妾小毛子却落在了徐绍桢手里。这个小毛子是秦淮名妓，艺名叫做“金红”，很为张勋欣赏，是其最宠爱的小妾。这令张勋非常懊恼，胸中颇有霸王别姬的遗憾！

就小毛子的问题，徐绍桢征询上海都督陈其美该如何处理为好？陈其美给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建议：押来上海，关进张园，脱光衣服，任人参观，票价四角，充作军费。

听闻陈其美的建议，徐绍桢差点吐血，心底想这也太不尊重妇女同志了。而且，自己虽然跟张勋开战，也是为公不为私，私底下两人曾做过多年同僚，虽然关系一般，但是总不至于这样让人难堪。

思忖再三，徐绍桢派人将小毛子护送到徐州，交与张勋。正在为美人犯愁的张勋自然大喜过望，派兵到车站隆重迎接。作为报酬，张勋将扣押在徐州的津浦铁路十四辆机车和八十辆客车归还徐绍桢部。徐绍桢把事情处理得颇为妥当，不失名将之风。

同盟会员柏文蔚后来出任了安徽都督，成为人生赢家。当时，安徽都督府的秘书长就是近代史的著名人物陈*秀。

话说陈其美在取下上海之后，便着意兴师北伐，为此他坐居上海广发英雄贴。这天，有人来报有五百人不远**，从海参*崴乘船前来相投。1860年，大清与俄国签订协议，海参*崴已经被划归俄国。陈其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影响力居然直达海参*崴，他赶忙让人将头领迎进来。来人是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汉，自报姓名叫做张宗昌，这次从海参*崴带来了五百兄弟，都是能打硬仗的好手，这次来上海愿全力襄助陈都督。听张宗昌这么一说，陈其美很高兴，重赏了这五百人，并以这批人马为主成立了一个光复团，张宗昌任团长。

张宗昌，字效坤，1881年出生于山东掖县（现烟台莱州市）祝家庄。张家只有三亩薄田、两间草房，度日艰难。父亲张文福常年在田里耕作，却也不能让家里人填饱肚子，在农忙之余他便充作鼓手，凡农村有红白喜事，他都去给人帮忙，只为多挣一碗饭给孩子们吃。后来，张文福在红白喜事这一行做出了名堂，从普通鼓手一直做到“大抬杠”，也就是吹鼓手的头。张宗昌的母亲候氏是一名神婆，谁家有病，就请她跳大神，偶能诓些钱财。

张宗昌小时候勉强读了一年私塾，便跟着父亲帮人办红白喜事，小小年纪便见惯了人间生死祸福。别看张宗昌年纪小，却出落得五大三粗，性情豪爽，能言善辩，因其胆子奇大，所以大人们让他在红白喜事队伍中负责放铳，就是在一个铁疙瘩里置满火药，点燃后听那一声轰天巨响。

在一声声如雷的铳声中，张宗昌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他身材高大，口才极佳，争强好胜，经常惹是生非，又如同这个年轻的其他青年人一样，时常憧憬外面的大千世界，祝家庄这个小村庄已经安置不了张宗昌这颗躁动的心。

这一年又逢大旱，山东一带遍地饥馑，流民四起，该去何处讨个生活呢？一个山东人如果被迫离开家乡，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闯关东，那里有大片的黑土地可以种粮食填饱肚子，那里还有人参、貂皮、乌拉草三宗宝，在东北的深山里，抡一**就能打到獐子，用水瓢就能从河里捞到鲜活的鲤鱼，那里还有占山为王的大王，有仗义疏财的大侠，更有一夜暴富的传说……

这天夜里，母亲候氏将张宗昌拉到身边说道：“儿啦，你大了，该去外面闯一闯了，老话说‘男要闯，女要浪，不闯不浪土坷壤！’去跟着村里人闯关东去吧。”

“男要闯，女要浪，不闯不浪土坷壤！”就是说男孩子大了要去闯天下，出去见天地，见世面，不能窝在家里，女孩子碰到喜欢的人要“浪”起来，这样才可以寻觅到如意郎君。不闯不浪的人就只能在地里伺候庄家，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你如果细品一下，就会体会到候氏这番话话糙理不糙，自有一番道理在。

十五岁的少年就此随同乡亲们一起踏上了闯关东之路，并在营口安顿了下来。同行的人有的去矿上打工，有的去种粮食，有的去给人当长工，有的做点小生意，这些工作都不适合张宗昌，他直接进了赌场，给人看场子。赌场是一个一掷千金的地方，也是一个争强斗狠的场所，东北这块黑土地从来就不缺狠人，但是谁狠也没有张宗昌狠，谁敢来赌场惹事，他就是第一个冲上去厮杀的那个人，刀砍斧劈他也不惧，很快张宗昌就在这里闯出了一片天地，身边也聚拢了十几个同样血气方刚的同乡人，大家拥戴他做了大哥。

一个叫做程国瑞的同乡跟张宗昌说：“我们这帮兄弟虽然在大哥带领下，能够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营口这个地方毕竟太小，而我们又没有枪，干不了大买卖，只能干点替人看家护院的营生，我看我们兄弟不如去哈尔滨，那里是大城市，兄弟们也好施展拳脚。”

张宗昌觉得很有道理，就带众人一起从营口杀奔哈尔滨。来到哈尔滨后众人直接进了赌场，没几天功夫，身上带的钱已经见了底。十几个青年人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在东北寒冷深夜下洗劫一家钟表行，杀了一对俄国夫妇老板，抢了几百大洋，然后到黑市上买了十条枪。当时，俄国人在哈尔滨势力很大，所以官府追查得很紧，十几个人就这样流亡到了海参*崴，正式干起了赌场、妓院等黑帮生意。

此地虽已划归俄国多年，但是当地华人众多，局势又极不稳定，当地华商总会也亟需有人能出面保护华商的利益。张宗昌仗义疏财，挥金如土的个性，帮助他结识了当地很多华商，他自己也舍得钱上下疏通，俄国政府就任命他出任一个门警小头目，维护当地的治安。这样，张宗昌干起了黑白两道的生意：一面经营赌场、妓院，一面保护当地华商，并抽保护费。

张宗昌虽然只上了一年的私塾，但是拥有一颗诗人的情怀，在东北期间创作了无数脍炙人口的作品。

天上闪电

忽见天上一火链，好像玉皇要抽烟。

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

破冰歌

看见地上一条缝，灌上凉水就上冻。

如果不是冻化了，谁知这里有条缝。

笑刘邦

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

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

咏雪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

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这一年，辛亥革命爆发，张宗昌听说回国助战能当大官，便带着四五百人，飘洋过海来到了上海。他来得有点晚，他从海参*崴赶过来，这边仗都打完了，但是陈其美还是认命他为上海光复团的团长，陈其美准备北伐跟清廷往死里干，但是后来局势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但是无疑地是，陈其美是张宗昌的第一个带头大哥，把他从一个混混升为团长。

一代枭雄张宗昌凭风借力，就此开始登上政治舞台。这一年他三十岁，正值当打之年。

民国前期，有三个山东男人特别能打，他们是：吴佩孚、孙传芳、张宗昌，后来蒋介石领导的北伐战争就是一场南方群雄对这三个山东男人的战争。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