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天翻地覆（四）

段祺瑞举起反逆大旗之后，直隶一代的猛将纷纷来投，这其中包括第三师师长曹锟、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等。

除了武将，还有文臣，主要包括梁启超、汤化龙、熊希龄领导的研究系和叶恭卓领导的交通系。

有了这帮人聚在身边，段祺瑞的腰杆可就硬了。这帮人聚在马厂成立了讨逆军司令部，段祺瑞任总指挥，其他人等各有任职。

段祺瑞召开了军事会议，决定起两路大军征讨张勋：东路由曹锟任总指挥，率领三师、二十师沿京汉线北上；西路由段芝贵任总指挥，率八师、第十六混成旅去廊坊集结，然后沿京津铁路西进。

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尚待解决：张勋的援军怎么办？张勋在徐州还有数万精兵强将，如果坐上火车一路杀来，一天内就能打到直隶。此次张勋虽然只带了三千多人马进京，但他不可能不留下后手。如果讨逆军两路大军进抵北京城下，双方激战时援军突然杀到，然后来一个里应外合，讨逆军很可能就被定武军给包饺子了。对于这个问题，常规的想法是启用山东一带的部队沿京汉线、津浦线设防，但是这样做需要协调的部队可是不少，而且山东省内的部队也未必就是张勋定武军的对手。

段祺瑞只用一个人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此人就是交通系首领叶恭卓。

所谓交通系就是用来主管全国交通系统，叶恭卓前后一顿电话协调，将京汉线、津浦线上所有火车车皮都调到了保定、廊坊，供讨逆军使用，并将两条铁路上的火车全部调离徐州，没给张勋留一辆火车。没有火车怎么走，难道一路步行从徐州干到北京？那得带上多少后勤补给才行，一路上还会受到沿途部队袭击，最重要的是这支部队没有主将，等他们真这样到了北京，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所谓“兵贵神速”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在战场上调兵没有速度说什么也没有用。

战场是军人的舞台，冯玉祥、吴佩孚是一流战将，他们一登上战场就感觉到浑身的热血在燃烧。

冯、吴两人是东西两路大军中最勇猛的战将，冯玉祥率军以凌厉的攻势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丰台。吴佩孚部则于次日杀到卢沟桥，拿下宛平县，然后迅速占领跑马场、长辛店，东西两路大军合围丰台。吴佩孚指挥炮团重炮轰城，丰台火车站顿成一片火海。

正当双方厮杀地天昏地暗的时候，另外一条战线的策反工作也在同步进行，熊希龄出面劝说陈光远的第十二师反水，加入到讨逆大军之中，丰台之战顿成一边倒的局势。近畿第二旅旅长吴长植见事不妙临阵倒戈。

又经过一番血战，丰台城破，讨逆军涌入丰台。进入北京的大门就这样被打开。讨逆军从丰台长驱直入，不日抵达北京城下。

战争的推进速度超过了段祺瑞的想象。讨伐张勋是全中国的共识，除了部分满清遗老遗少，谁会去支持一个十二岁的满族小皇帝呢？

革命党人方面，章太炎向孙文建言，要请黎元洪到上海来另组政府。黎元洪不愿意到上海，经此大劫，他执政的信心已经严重不足。另外，在黎元洪看来，去上海另组政府他一样没有实权，与孙文这样的霸道总裁搭伙还不如和段老虎搭伙呢！于是，孙文率领章太炎等人乘坐军舰从上海前往广州，计划另组政府。

段祺瑞将指挥部从马厂转移到天津，相当于从农村进入了城市，说明战场形势发生了极其有利的变化，讨逆军已经占据了战争主动权。

这时候的张勋异常恐慌，他连续给各省致电，电文大意就是说：“迎清帝复辟这件事，咱们这些人在徐州开会的时候都签过名的，你们别抵赖。另外，冯国璋、徐世昌你们也是赞成复辟举动的，你们俩别装清高装无辜，我现在也是按照咱们徐州会议的精神执行。你们不但不抓紧跟进，却说一套做一套，站出来反对我。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你们还有政治节操可言吗？”

任张勋说破了天也没有用，这时候没有一个北洋袍泽站出来为他解围。太相信别人做出的承诺，说明你是一个不太成熟的政治家。在政场上，你如果想让别人履行之前的承诺，要有一个前提：你要强大到说了算的程度才行。你如果能说了算，别人就会做一个守信的人，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却仍想让对方信守承诺，那么只能说你是一个幼稚的孩童。

张永成的十一师部也反水了，与陈光远的第十二师合兵一处，称为中路大军，与东西两路大军一起，对北京城形成三面夹攻之势。这样围攻北京城的兵力达到了十八个旅将近六万多兵力，而城中的定武军只有三千人左右，另加上三、四千人的警察也就六千余人的样子。也就是说双方的兵力比达到了将近十比一，张勋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如今兵临城下，张勋已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将首席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让给了王士珍，并以溥仪的名义电请徐世昌出面调停。

虽然打得难分难解，但不管辫帅张勋还是北洋之虎段祺瑞都是从小站走出的将领，说起来都是北洋袍泽，大家都曾经是誓同生死的弟兄。这样算起来徐世昌算是他们的上级兼长辈，小兄弟掐架，做长辈的不能置之不理啊！

徐世昌去段祺瑞府上斡旋，争取到了歇兵和谈的机会。段祺瑞派交涉部长刘崇杰进京，会见了张勋以及各国使团，提出了停战的三个最低条件：一、取消复辟；二、保全清室优待条件；三、在京定武军解除武装。

张勋对前两个条件没有异议，但是他提出要带这三千定武军回徐州去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主张。如果段祺瑞同意张勋带兵回到徐州，必然将战火引到江南，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双方谈到深夜，也没达成一致意见。

随着刘崇杰连夜撤出北京，谈判就此破裂。

第二天拂晓，段祺瑞命令起三路大军围攻北京城：东路军进攻永定门，西路军进攻彰仪门，中路军进攻朝阳门。一上午功夫，北京城破。数万将士纷纷涌入北京城。定武军的主力退守到天坛，讨逆军则将其团团围住。

由于部队推进太过顺利，导致讨逆军从将军到士兵普遍比较轻敌，认为兵不血刃轻松战胜张勋，殊不知张勋带的这三千多人都是定武军的精英，他们普遍能征善战，作战勇猛凶狠。李长泰率先抵达天坛，命令手下火速发起进攻，但是定武军早有准备，在定武军强烈的炮火下，李长泰所部付出了巨大伤亡却未能前进一步。

李长泰不知道，定武军坐镇指挥此战的正是从东北投奔而来的猛将汤玉麟。汤玉麟杀得兴起，他干脆脱了上衣，袒身露膀，率手下进行反冲锋，多次挫败李长泰发起的冲锋。不多久功夫便留下累累尸首。

李长泰算是领教了定武军的厉害，正在他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的时候，在众将士簇拥之下段芝贵抵达天坛。李长泰赶紧过来汇报了情况，段芝贵命令停止进攻，并吩咐如下来做。

然后讨逆军开始向守卫天坛的定武军喊话，喊话内容主要就是说：“你们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了，大家都是北洋袍泽，段将军体谅定武军的伙计们，所以不愿斩尽杀绝，只要你们能放下武器，我们不但不追究你们的责任，还会每人给发三个月军饷，任你们自行解散。段将军已经将饷银备好，并以他的人格作出担保。”

这时候，按照段芝贵的吩咐，手下已经从日本在京银行提来八万大洋。段芝贵跟张勋都是小站出来的，他还不了解张勋带的兵吗？定武军这帮军人虽然善战，但是他们思想品质并不过关，像是张勋这么贪财的主，他带的兵能不贪财吗？

段芝贵这个计策真是抓住了关键点。对定武军的军人来说，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坐等围剿，要么拿钱走人，对他们来说从中做出选择并不困难。

讨逆军刚开始喊话的时候，定武军那边并没有反应，慢慢地有小股部队前来投诚。段芝贵也不食言，缴了他们的械，发给饷银，并给他们剪了辫*子，然后让他们自行离去。

然后，定武军开始大面积投诚，呼啦啦一大片全部扔下枪出来取饷。汤玉麟拦不住，便换上士兵的衣服趁乱逃出北京，一路北上到达旅顺的外国租界躲避。

讨逆军拿下天坛之后，发现张勋并没在这里。原来张勋没在这里，而是在南河沿一代，他的府邸也设在这里。张勋在南河沿一代，南起前门，并沿东华门向北一直到景山、北海、西四牌楼一线设下重防。张勋利用天安门坚固的城墙进行防守，使讨逆军无法前进一步。

讨逆军久攻不下，便拉来重炮进行轰击，数发炮弹击中张勋府宅，府中立即大乱，男女老少四散躲避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