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水火不容（一）

在徐树铮积极策划下，一出三请段祺瑞出山主政的大戏就此开演。

第一请，冯国璋来到段府，请他出任内阁总*理。段祺瑞坚辞不出。

第二请，冯国璋再次造访段府，请他出任内阁总*理。段祺瑞感觉冯国璋缺乏诚意，再次坚辞不出。

第三请，二十七名督军及将领发通电，共推曹锟、张怀芝领衔，一致要求段祺瑞组阁，其中包含主和派的长江三督在内。同时，在徐世昌授意之下，总*统府国务员手捧冯国璋任命状，称作“代府请印”，劝段祺瑞组阁。

日本特使林权助也来凑热闹，和这帮人一起劝段出山。到这时候，段祺瑞才勉强答应出来主持内阁工作。

这次直皖相斗中，在冯国璋的直系占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徐树铮兵行险招，引奉军入关，扳回了这一局。

下野四个月的政治强人段祺瑞回来了！

既然是民国，既然是共和，当然需要有国会才行。无论是梁启超、汤化龙的研究系，还是段祺瑞、徐树铮的皖系，都不愿意恢复以国民党员占多数的旧国会。大家一致同意，缩编国会议员，并提高国会议员的选举资格，也就是对国会进行改造。

现在，国民党已经被设法排除在国会会员选举之外，梁启超、汤化龙很高兴，他们将成为国会第一大势力。控制了国会，当然就能控制政府。

国会就成为了徐树铮的第二战场。在这一战场，他的对手是梁启超、汤化龙领导的研究系。为此，他建立了一个不是政党的政党——安福系。

为自己的这一派势力起一个怎样的名字，让徐树铮很伤脑筋。有人建议叫做“独立党”，有人建议干脆叫做“皖党”，但是徐树铮都不满意，他认为政党两字“为世诟病”，所以不应该称政党。郑万瞻就笑着说：“我们总是在安福胡同聚会，不如就叫做安福俱乐部。这个名字又安又福，非常吉利。”大家一致赞同，就是安福胡同的梁公馆就命名为安福俱乐部。

徐树铮身后的这一派势力，就被称为安福系。这是专属于皖系的政党，拥护的领*袖是段祺瑞。安福俱乐部有自己的章程，并设有干事部、评议会、政务研究会。徐树铮是安福俱乐部的灵魂，王辑唐则是俱乐部日常管理者的角色。徐树铮每个月从陆军部拨付三十万元，作为安福议员的津贴以及俱乐部的日常开支。正是在安福系议员的支持下，王辑唐以绝对优势顺利“当选”了参议院议长这份重要职务。

安福系全盛时期有三百八十四名国会议员，而当时国会两院的总人数才四百七十二名，也就是说安福系完全控制了国会，所以，有人称这个国会为安福国会。

徐树铮费了这么大劲组织安福国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了控制接下来的总*统、副总*统选举。

谁来当总*统呢？当时只有三个人资格：段祺瑞、冯国璋、徐世昌。冯国璋本来就是代理大总*统，对他来说不像是当选，而是转正。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主动提出退位，并发表通电称自己“诚不足以动人，信不足以服众，德不足以驭世，惠不足以及民”，表示将不参加总*统选举。但是冯国璋同时表示希望“复统一而造和平者”来接任总*统，也就是说他认为段祺瑞也不合适。冯国璋很认可徐世昌出任总*统。

而对皖系来说，他们普遍认为徐世昌这人还不错，在很多关键时候都站在了段祺瑞这边，帮助他出谋划策。而且徐世昌是无派别、无兵权、无地盘的“三无”人员，很适合做皖系的“盖章总*统”。于是，安福系全员出动，将徐世昌选为总*统。当时的徐世昌已经六十三岁，引退许久的他也跃跃欲试，想在有生之年能“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

徐树铮的规划是这样：徐世昌当总*统，段祺瑞当总*理，曹锟当副总*统。为此他想尽办法利用安福系控制了国会，完成了第一步。

在徐树铮看来，剩下两步是顺利成章的事情。徐世昌是他保上去的总*统，难道他会为难自己不成？

但是他千算万算，却低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徐世昌。在北洋集团中，徐树铮、徐世昌均以多谋善断而著称，徐树铮被称为“小徐”。“大徐”不用说，肯定就是徐世昌。

当大家兴高采烈地去天津请徐世昌出任大总*统的时候，徐世昌表示他可以去当大总*统，但是有一个条件：段、冯两人同时去职。当然，徐世昌被选为大总*统之后，冯国璋当然就已经卸任代理大总*统，但是这还不够，冯国璋当大总*统之前曾经是副总*统，也就是说冯国璋副总*统也不能当。冯国璋表示自己完全卸任没问题，刚上任内阁总*理不久的段祺瑞也只能表示会“及时引退”。

这样一来，徐树铮计划让段祺瑞做总*理的计划就随之泡汤了。

副总*统怎么设置呢？只有将这个位置给曹锟，段祺瑞、徐树铮的武力统一计划才能得以继续。

但是，徐世昌并不这样想。徐世昌是大总*统，如果副总*统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军人，他很可能就会被架空。在权利场上，每人希望自己被架空，除非他自己实力不够。在当时来说，曹锟的名望和地位跟徐世昌还是没法放一起比较的。

但是，选谁做副总*统得经国会来选举产生。徐世昌纵然是大总*统，他说了也不算。而徐树铮控制着安福俱乐部，进而控制着国会，所以徐树铮信心满满。

这是大徐和小徐之间的又一次较量，双方较量的舞台就是国会。

副总*统选举大会如期举行，选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但是，结果很让徐树铮意外：没有副总*统。

因为参加国会选举的议员人数不够，选举被迫中止，副总*统暂缺。

在选举之前，徐树铮策动安福系议员选曹锟当总*统，似乎已经是手拿把攥的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天？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水晶狐狸徐世昌当然对徐树铮的手段心知肚明，他只用一个人就颠覆了徐树铮的周密安排。

在徐世昌授意下，梁士饴去做了交通系和研究系议员的工作，导致大批议员没有去参加选举，所以副总*统被迫暂缺。此时的梁士饴倾心的是徐世昌，而不是段祺瑞。

副总*统暂时空缺，这正是徐世昌要的结果，因为徐世昌计划将副总*统这个职位留给南方政府。是要留给孙文吗？当然不是。徐世昌心目中的副总*统是前清大员岑春煊。在北方政府更换主事人的时候，南方政府同样更换了掌门人。

也就是说，曹锟当副总*统是没有希望了。难办的是，徐树铮已经将这个职位许给了曹锟，曹锟对于副总*统正望眼欲穿呢。

众所周知，徐树铮控制着安福国会，既然他能将徐世昌选为总*统，为什么就不能把他曹锟选为副总*统呢？曹锟认为这是段祺瑞、徐树铮没有尽力导致的，他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曹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段祺瑞、徐树铮武力统一中国的计划在徐世昌上台的那一刻基本宣告破产。

既然徐世昌计划留一个副总*统的位子给南方政府，这也就意味着徐世昌也是主和的。有人可能会想到，钱能训要顺利出任总*理，必须经过国会同意。而徐树铮利用安福系控制着国会，所以他可以不让国会通过。实际上，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即便徐树铮想这样做，段祺瑞也不能同意。因为段祺瑞已经从总*理位置引退，如果他再干涉新总*理的人选，这还说得过去吗？大家毕竟都是体面人，还是要脸的嘛。

徐世昌是政治智商极高的人物，几番操作下来，就让徐树铮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是“小徐”，而不是“大徐”。

段祺瑞虽然从总*统位置退了下来，但他还可以接着做参战事务处督办。段祺瑞是一根筋惯了，他不管这么多，“武力统一”的计划坚决不能改，还得继续。但是，这要各地的将领支持才能执行下去。现实情况是，曹锟没有能出任副总*统，这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段祺瑞“武力统一”的计划遇到了极大的变数。

我们暂且放一下北方的局势，表一表南方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