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这个伙计有点“二”

俗话说：庙小风大！

程天到了这会，就由不得信与不信，没见面就被集体下了一个下马威，热脸碰了一个冷屁股，今后的工作将如何开展？

刘秘书提出来到市集上逛逛，赶个集，程天觉得农村市集没啥好逛的，自己对此太熟悉了，所以就推辞说：“我的行李还在车上，组织部的车还焦急回去！”

刘秘书说：“误不了司机，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工作有人来做，也不用你亲自动手做什么！”

刘秘书说着就回头喊一嗓子：“张启山！”

有人应了一声，又一个小伙出现在政府大楼门口，刘秘书吩咐说：“你将车上程副镇长的行李搬到312房间！”

张启山回一声：“好来！”

张启山像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嘴唇上有毛茸茸的一圈软胡子，手脚勤快，跑过来就将程天简单的行李背到肩上，一溜烟跑走了，刘秘书对其背影喊：“小心点，摔坏了程副镇长东西要赔偿！”

小伙回一声：“放心吧！”

组织部的司机要回城跟程天招手，程天也跟司机招手，组织部的车在镇政府大院打了一个完美的圆弧，其轨迹就像一个巨大的问号，一加速就冲出了政府大院，消失在路的尽头！

程天目送着组织部的车走远了，不见了，刘秘书说一句：“走吧，我们市集上逛逛去，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赶集了，有合适的裤子我想买一条！”

程天犹豫了一下，提醒说：“上班的时间赶集，这不好吧？”

刘秘书说：“没事，我们这也是工作！”

刘秘书说这话时，可能想到了程天的身份脸就红了一下，又解释说：“程副镇长，我们这也是体察民情，也是工作，也很重要！”

刘秘书的坚持，程天就不再说什么了，反观自己倒是有些刻板，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来到江山镇的第一天就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很有必要，程天点头：“我们走吧”！

江山镇的集市距镇政府也就半公里的距离，镇政府哪里安安静静，世外桃源，集市这里却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集市设在一条江山镇最宽阔的大街上，街两边是买衣服、卖日用百货的，是货架经济，一个个货架紧挨着，他们是买着号，赶集的日子有自己的位置的；中间就是地摊经济，一般都是就近的村民将自家地里收的农产品，桃子、李子、黄瓜、芹菜、青菜、或者公鸡、大鹅、鸡蛋，各种粮食拿来售卖，应有尽有！

程天也是农村走出来的，对农村的市集再熟悉不过。程天小的时候跟着父亲集市上卖过西瓜，西瓜是自家种的，价格随行就市，管理市场的大老刘跟父亲收取三十元的地摊费，当时父亲还没有卖出一个西瓜，程天口袋里只有从家里带来的九块钱零钱，是准备有人买西瓜时找给人的零钱，当时父亲哀求说：“大老刘，您要多了，我一集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三十元，少交点！”

父亲满脸赔笑对着这个人高马大又黑着脸的市场收费人员大老刘哀求，黑脸大老刘不讲情面，头不抬，眼不睁，回一句：“再啰嗦就四十，四十！”

黑脸大老刘的口气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下又加码十块，三十到了四十，父亲卑微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彻底败下阵来，一脸悲戚疼痛一般哀叫了一声，立马回应：“我交我交，我交还不行吗，三十就三十！”

父亲痛下决心，想保住三十那道防线，黑脸大老刘根本不给面子，强调说：“我已经说过了四十，三十不行了，交四十！”

黑脸大老刘金口玉牙，说出的话圣旨一样不可更改，父亲再也不敢争执，再争执就是五十、六十，市场被黑脸大老刘一个人承包了，地摊费由原来的五毛一块钱一下涨到了十几到几十块钱不等，卖西瓜、卖桃李杏、各种果子的、是根据带到市集上数量多少征收的，根本就不管你卖得完、卖不完，卖得出、卖不出，收多少地摊费完全都是他大老刘一个人说了算，这市场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程天口袋里只有九块钱的零用钱，全交也不够啊，还差三十一元，父亲急忙跟左右一起摆摊的人借，这个借两块，那个借三块，刚刚上市，大多数人还都没有开张，手里就有从家里带来的几块零用钱，有的还是一毛五毛的，好容易才凑够了二十九块一毛钱，还差十块零九毛，父亲再也借不着了，父亲拿着二十九块一毛钱送给大老刘，大老刘瞥一眼，说：“钱不够！”

钱不够，大老刘不接，父亲无奈，又抱出十一个大西瓜来抵账，大老刘才勉为其难接了钱，又说了一句：“这还差不多，以后记住了，少跟老子讨价还价，我最讨厌跟我讨价还价的人，这是病，有病就得狠狠地治，这叫管毛病，叫你长记性！”

大老刘接走了二十九块一毛钱，身后的小跟班用鞋摋小货车拉走了十一个大西瓜。很多交不上地摊费的人都必须用实物相抵扣，要不拿走了你的手称，什么也卖不了，买卖就不用做了，还要被赶出市场！

十一个大西瓜就当时的市值，怎么也能卖个十七八到二十块钱，抵账明摆着就是自己吃亏受损，没办法！

程天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卖西瓜总共卖了三十八块六毛钱，地摊费都不够，父亲唉声叹气声音多少年后还时常出现在程天的睡梦里！

这件事在程天心理刻下了深深地烙印，所以程天学校里发奋读书，用知识改变命运，也就有了今天这样一个程天！

程天今天看到这些叫卖农产品的人不但有自己的影子，更多的人好像父亲，用卑微的眼神看着每一个走过他们面前的人！

程天注意到有一个人的眼神很特别，不卑不亢，那是一个卖核桃的五十多岁的黄脸汉子，尽管衣裤有些破损，也可以说有些褴褛，却不为五斗米所折腰的样子。

程天很好奇就走过去问他：“你的核桃怎么卖的？”

黄脸汉子说：“两块钱一斤！”

这价钱有些低，程天说：“别人都要两块五、三块钱，你怎么卖得这么便宜，核桃不好么？”

最后的一句话一下让汉子脸红脖子粗，情感上受不了了，汉子激动地说不出话随便从袋子里拿出一把核桃来，用手一捏核桃被捏开，核桃干崩，子仁饱满，且皮薄肉厚，质量非常地好，汉子将捏开的核头展给程天看，还怕程天不相信他，汉子连着捏碎了三个核桃，三个核桃都是一样的好核桃，最后汉子很自信地问程天：“你买么？”

这三个捏碎的核桃已经失去了商品价值，如果说不买，三个捏碎的核桃就白费了，程天的一句话让黄脸汉子损失了三个核桃，那也是黄脸汉子的一份劳动，这样程天良心上过不去，看到黄脸汉子身上的有些褴褛的衣服，黄脸看上去不是病，明显的就是营养不良，老百姓挣个钱太不容易了，再看袋子里的核桃也不过二十左右斤，程天动了恻隐之心，也想尽其所能帮帮这个黄脸汉子，程天问了一句：“你的核桃一共有多少斤？”

黄脸汉子回答说：“二十来斤吧！”

程天说：“我全要了，你称一下！”

遇上了大客户，黄脸汉子又激动了，就急忙挽起袋子过称：“二十六斤七量，就算二十五斤好了，一斤七两算刨除包装袋子的重量！”

买卖哪有这么做的，装核桃一个塑料的化肥包装袋子能有多重，重量不过二三两，一下刨除这么多，看得出来黄脸汉子是个爽快人，根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买卖人，程天说：“行，听你的！”

程天接过了核桃，递给汉子一张百元钞，汉子一愣，机械地接过钱，说：“我没带那么多的零钱，找不开，你给我零钱好了！”

程天说：“不用找了，多出的钱送你了！”

程天背上核桃就要走人，黄脸汉子急了，冲上来一把夺走了核桃，顺手将百元钞还给了程天，黄脸汉子又是脸红脖子粗、激动地说话都结结巴巴：“核、核桃，不、不卖你了，说、说好的价钱，我、我凭什么多要你的钱，谁谁、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得，多收了你的钱，我会睡不着觉的！”

当今还有这样的人，真是一个奇葩怪人，白给的钱都不要，更别说叫他去偷去抢了，程天愣住，刘秘书悄悄地贴着程天的耳根说：“这个伙计叫‘党员’，有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