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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呱呱坠地的婴儿小说:那些年,我爷爷的那些事 作者:白衣隐士 更新时间:2023/1/25 15:57:14 在清源县城东北有一天然石湖,传说汉武帝时何氏九兄弟在此炼丹修炼,后来跨鲤飞天,成为神仙。九仙飞上天前,绕九鲤湖一圈,遥指西南方向,道:一千七百年后,该邑盛世出麒麟,乱世出妖孽。 九仙所指的该邑即古镇——功建里。然而,古镇人对此神祇明谕妄言妄听、置若惘然。他们偏隅仙溪上游,与天道共竞存,斗转星移间、优游岁月里置县安居,繁衍生息,在独流入海的溪流孕育下,衍化出独特的语言、文化和习俗。清光绪始,鸡犬相闻的镇头镇尾,低头不见抬头的街闾邻里,逐渐变的人心不古,轻浮险诈,土匪横闯,流氓滋生,正义与邪恶殊死搏杀,腥风血雨。直至“一唱雄鸡天下白”,古镇解放,人心回归。古镇人在谈及那段历史时,恍然悟出了“盛世出麒麟,乱世出妖孽”的谕示。 光阴荏苒,流年暗换。古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场堙没于历史风尘的故事,随着一个偶然的发现,被我扒了出来—许多年前,从我爷爷遗留的一只旧皮箱中,我翻出一摞怹用小揩誊写的已泛黄纸张,当时忙于生计没太留意。最近刚好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又想起了这堆纸张,也发现了这个故事。于是我原汁原味地把它整理出来,希望能付梓成书,代为传播,让后人铭记那段历史。 为了还原真实,我保留了我爷爷用第一人称的写法。因此以下故事中的“我”不是我,而是我爷爷。好了,闲话休题言归正传。 古镇功建里,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分别名为“宾曦”、“爱晓”、“迎薰”、“拱极”。镇外延袤着十里城墙,镇里矗立着一长溜横向联排、纵横交错的红砖瓦悬山顶双坡面燕尾脊高跷的房屋,形成三里长街,长街两侧店铺林立。 光绪廿年腊月刚到,“迎薰”门外仙溪码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钱的没钱的人家都和往年一样云集码头,贩卖本地土特产挑拣外面新东西,忙着备办年货添置新衣,欢欢喜喜等待新年到来。 青石铺砌的街面上已经有小孩子迫不及待地燃放爆竹。东街那群孩子中带头的必定是我刚六岁的大哥。 严冬的傍晚,太阳懒洋洋地照着街道两旁低矮的店铺。店铺前的屋檐下稀稀落落放着三两张竹榻,年老的大爷大娘们悠然地坐在竹榻上,眯着眼慵懒又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免费恩赐的温暖。其中也有不甘寂寞的老人双手捂着个火笼,掖在衣襟下,穿梭在竹榻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家长里短。 “新生堂”药铺,难得迎来片刻清闲。夕阳斜照铺里,我爷爷和我父亲坐在柜台后面,觑我大哥小手捻着一根香,点燃地上的“二踢脚”。爆竹引燃后,“咝咝”地冒起白烟,孩子们纷纷躲到房檐下的竹榻后,我大哥也赶忙捂紧耳朵折回店铺,随着“噼……啪”两声巨响,吓得他直往我父亲怀里钻。我爷爷我父亲和街面晒太阳的老人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母亲挺着大肚子坐在后堂太师椅上,我在她的肚子里聆听外面的热闹,开始不安分起来。街道上的鞭炮声、嬉闹声和肚子里躁动的我牵动的胎气,搅得她心烦意乱,她坐立不安地对我奶奶说:“娘,看来今晚家里就要添丁啦!” 我奶奶挽起我母亲胳膊,搀着她挪向床铺,开心道:“迎新年添新丁,这可是大好事呀,你就安心躺着歇歇吧!” 我大哥放第二十个爆竹时,门外突然一片喧嚷,“李先生,求你救救我娘子。”一个男人惊慌地哭嚎着。 “莫慌莫慌……放下放下……小心小心……”一连串的宽慰声透过母体冲击着我的耳膜。我烦躁地捂住耳朵,这小小举动加剧了我母亲的疼痛。 我奶奶解开我母亲裤头,经验熟稔地把手在隆起的大肚皮上摸索一番,安慰道:“还没下来呢!甭紧张……” 我爷爷看着床板上躺着的大肚子女人,她被疼痛折磨蜷着身子,双眸突出,嘴张咧得快连到耳朵,发疯般尖叫,双手紧紧压在肚皮上,好像要把孩子挤出,鲜血从腿根淌出,洇湿了垫在身下的稻草。急忙俯下身子,号过脉后对随同的几个汉子挥挥手:“抬进来。”随即吩咐我父亲道:“难产。准备家伙。” 我父亲朝里屋努努嘴,轻声说:“这时候只怕不便……” 我爷爷抄起袖子,朗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心,里面的事你娘会处理的!” “谢谢!谢谢!”哭丧脸的男人如释重负,冲我爷爷我父亲不停地鞠躬致谢。 我爷爷边忙乎边说:“今儿可是个好日子,都凑到一块啦,我儿媳妇也快临盆呢!” “恭喜啊,老先生、小先生。真不巧给你们添乱了……哎……我不知当如何感谢?”男人窘迫地语无伦次道。 “孙掌柜,别见外,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爷爷不紧不慢地,边安慰着孙掌柜边安排我父亲递上器具。 我父亲尽管还是认真地当我爷爷的下手,但身在店铺心牵内屋,不时竖着耳朵聆听里面的动静。 屋内暂时没有异常声响,屋外的街面却响起小孩的哭闹声,跟孙掌柜同来的约五岁男孩霸道地抢走我大哥的爆竹,几个孩子互不相让扭成一团,落单的男孩“嗷嗷”乱叫,挑衅地舞着拳头轮到我堂兄文展鼻头,顿时他脸上如开了染衣坊,红的鲜血绿的鼻涕夹着混合眼泪口水的浑浊液体顺着人中淌到地上…… 孙掌柜瞥见儿子惹事,慌忙跨步近前拎起儿子,狠狠掼向地面。男孩趔趄一下立即倔强地扑起,企图发动新的攻势。他父亲一巴掌掴到他脸上,他在感受热辣辣疼痛中听到药铺里婴儿“哇哇”坠地啼哭声和我父亲冲他们叫唤报喜声。 打者被打者和旁观者都被响声吸引了,我在我母亲肚子里也萌动出去的念头,四肢开始在她肚里舞动。我母亲肚子又迎来一阵阵疼痛。她经历过两次生产,明白我的想法,她**隆起的肚皮,轻声**着。 我奶奶见状唤过我四岁的姐姐:“找你父亲进来!” 我姐姐乖巧地应声跑出房门,拉着我父亲快步跑回。我父亲擦着额头汗珠,温柔地问我母亲:“要生啦?” 我母亲忍受着疼痛,点点头,说:“嗯,已经在里面折腾呢!” 我父亲笑一笑,说:“刚送走一个女婴,又要忙乎咱家喽!”说着侧坐床沿轻轻摩挲着我母亲隆起的肚皮。 我奶奶挥挥手,催道:“快去看阿春水烧好没有?” 我父亲恋恋地告别出去了。 不一会儿,我母亲床前围了很多人,七嘴八舌聒噪不休。我更加不安,两只小脚往上一顶,小头往前挪出一点,她更加疼痛起来,汗水开始从她额头冒出,嘴里不断**。 我奶奶见阿春提水进来,说:“水烧好了,衣服也准备好了。爷们请出去吧!” 我爷爷、我父亲和我大哥离开了。屋里只剩我奶奶、我母亲、我姐姐和侍女阿春。当然还有在我母亲肚子里的我,当然,这时候谁都不懂得我是男是女。 屋里稍微安静了些。我母亲仍然**,我奶奶不停地安慰、鼓劲。我觉得有点累,有点困。我母亲肚子里漆黑一片,我宛若置身温暖的水袋里,舍不得离去,开始耍赖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子时了。这小家伙挺会折腾人的,申时到现在都过三个时辰,还硬赖着不出来。” “胡说,我不过累了眯一觉,啥说我赖呢?”我在我母亲体内抗议,可惜谁都没听到。“叫我出来,那我不客气啰!” 睡过觉的我浑身充满力量,我母亲身子里也蓄着一股劲把我往外推。突然,一股热乎乎的粘液从我脚下漫过头颅,仿佛要把我窒息。水……对。是水。我冒着随时被噎死的危险,睁眼寻找出去的路,可惜黑魆魆的,怎么也找不着出口。我的小身体随着打开闸门后的洪水盲目地向外涌,我紧张地缩紧身躯,恍惚间脑壳被卡在我母亲的骨盆中。 我母亲漂亮的脸庞又被阵痛折磨成丑陋,眼睛时而睁大大的,时而又闭紧紧的,嘴唇由原来的浅红变成灰白,嘴里的**渐渐变急变粗变成哼哼得很是吓人,脖颈手臂大腿凡遍体筋络均条条暴涨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前不停往下淌,四肢和身体随着阵痛猛烈抽搐着,她双手紧紧地抓着床沿,喉咙深处爆发出“啊……嗯……”痛叫声。 听着我母亲痛苦的叫声,我心疼欲死。 “用劲往前冲啊!”我给自己加油。终于我看到一丝光线,也听到我奶奶的声音:“头露出来了……再努把劲,坚持住……用劲……”她不停地安慰和鼓励着我母亲,“出来了,生出来了……哦,还是个带把的……”她先是欣喜紧接着是恐慌地叫着,“咦,这小玩意咋像个小葫芦……”她轻弹着我的小鸡鸡,愣愣怔怔抱着我。 外面亮堂堂的,但比我母亲温暖的肚子凉唆唆多了,我在我奶奶手里冷得哆嗦,不禁连打了九个喷嚏。这是个陌生的世界。我努力睁开眼睛,瞄了我母亲一眼,她苍白的脸上写满倦怠,嘴张得大大的无力地喘气着,汗珠濡湿的头发贴在前额,遮住了她的眼睛。我把目光转向我奶奶,她体态臃肿,黑白参半的鬓发插着银镶玉的钗子,身上穿着浅蓝绣花土布对襟,下着淡灰青褶裙,慈祥的面庞刻有道道皱褶,眯着一双盈满不安的眼神,微张着嘴惶然地瞅着我。茶油灯的光芒刺痛眼瞳,我赶紧阖上眼帘“哇哇”大哭。一泡憋了很久的纯正童子尿从我**裸的葫芦口喷出,扬扬洒洒冲向地面。随着排泄结束,小葫芦旋即化去,与常人无异。 我奶奶疑惑地观察我的两腿,确认没啥异样后,断然一把剪刀剪断脐带,把我包在襁褓中,抱在怀里。一股暖流渐渐包围着我,我伸出小手试探着抚摸她那核桃似的脸颊。我奶奶凝重地端详着我,一会儿亲我的小手,一会儿吻我的小脸,既忧郁又喜悦的心情溢满核桃似的脸上。 我姐姐跑过来,伸长小脖子,从大人缝隙间窥视我,瓮声瓮气地告诉虚弱躺在床上的我母亲:“弟弟长得好丑呵,腿间还夹个葫芦呢!” 我母亲脸上泛起忧悒荫翳,她羞愧地对我奶奶说:“是不是生了个怪物……叫他爹进来。” 我奶奶赶忙安慰道:“一根草一滴露,上天恩赐的都是宝呀!”接着吩咐阿春:“快请老爷进来。你再去厨房把炖好的鸡汤端进来。” 早候在房外的我父亲,听到声响,不等阿春出去就进来了。 我姐姐又抢先说:“弟弟象丑八怪。” 我委屈地憋起小嘴又大哭起来。 我父亲小心地从我奶奶怀里接过我,似乎打量一件刚出土的文物。我的小眼定定地与他对视,见他方脸上一对浓眉下的双眼兴奋地在我浑身上下扫着,我奶奶揭开襁褓,指谈悬葫怪事。我父亲惊异道:“天数如此……”隔了半晌他从惊喜交加中回味过来,冲着前厅高声喊:“爹,您老人家进来吧!” 我爷爷犹豫不决地徘徊门外,我奶奶催促道:“你是郎中,有啥顾忌的。快进来吧!” 我爷爷轻轻把我接在怀里,撩起襁褓,寻觅着:“前日九仙托梦,孙儿胯下悬葫来世,嘱我等莫惊,日后自有天鹅飞来禳去葫芦,即可无妨。” 我奶奶把前番所见细说一遍,释然道:“天意不可违。我李家悬壶济世已逾三代,以后传承衣钵,就是他啦!” 我父亲豁然开朗道:“爹,既如此,您给娃起名呗!” 我爷爷把我交给我奶奶,手捋着颌下银灰的胡须,沉吟片刻,说:“按辈份属‘文’字辈,恰逢甲辰年,就名‘文霈’,字‘润清’吧。” 嘻嘻。我有名字了。嗨嗨。刚才困惑众人的怪象也清晰了。我感激地望着我爷爷,停止了哭闹。 几个大人孩子似的一直唤着我的名字逗我。还是我母亲清醒,在床上喝了两口阿春喂的汤,轻声对阿春说:“你带小姐睡觉去呗。再检查大少爷被子有没踢掉?” 我姐姐不情愿地被带走了。我也回到我母亲身边。 这一夜除了我大哥和我姐姐,我家人几乎谁都没睡觉。
“哇哇”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吵醒天上的星星,星星揉着惺忪的睡眼无精打采地俯瞰地面。城西一爿“寿材店”的招牌在星光映照下晃着阴森森的黑光。棺材铺里发着仿佛狗舔舐食盆的“咂咂”声。孙古楠点亮油灯,从他娘子怀里拉起一个光溜身子吮奶的男孩,斥道:“孽障,你娘刚逃脱死神手掌,你又来催命!”说着,抱起床旁嗷嗷哭啼的女婴塞给他娘子,责怪道:“奶水留着喂她……” “手心手背都是肉,阿紫淘气了点,你别吓了他。”女人低声说,接过女婴,把奶头塞入她张开的小嘴里。 女婴呜咽着,小手不安地揪住母亲敞开的衣襟下摆,头深深埋进母亲怀中,小嘴紧紧叼住母亲的**,死劲地**起来,额头和小鼻翼周围很快沁出汗珠。 孙古楠轻拭着女儿头上汗水,**她粉嫩的小脸,瞟了一眼床尾的男孩,男孩呲牙咧嘴不甘地缩到床尾,眼眸中射出两道绿光,极像小狼崽嘴里猎物被夺走后的无奈。他娘子坐蓐前的一幕又历历浮现…… 那日,埋头刨木的他听到妻子叫痛,连忙上街唤来稳婆。他忙完产前准备,焦急地等待着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然而苦撑到掌灯时分,依然仅听到妻子若即若离**着,劳作一天的他从焦虑状态跌至百无聊赖,顿觉困意侵扰,靠着木板打了个盹。忽然梦到一只似貔子似猰貐的怪兽鬼鬼祟祟潜入家门,惶恐间,他操起身旁斧头劈向怪兽,它“嗷”地一声哀鸣,夹紧尾巴倏地闯进内屋。他惊觉过来,正传来男孩啼哭声和稳婆叫嚷报喜声…… 他闻着女婴贪婪吮奶水发出的“啧啧”声,摇头叹道:“囡囡,你摊上这么个哥哥会有你罪受的……”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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