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雄猜之主

蒋经国在处置完郑龙后，便迅速前往黄山官邸向蒋介石复命。

此时，正是1940年的8月，酷暑之中，纵使是云雾缭绕、苍松翠柏的黄山，依然有着一丝丝闷热的气流，拾级而上的蒋经国不多时就满头大汗。

当蒋经国来到官邸，刚刚下了一场山雨，蒋介石一个人正森然地站在官邸的中庭，孤独地望着远方，光秃秃的脑袋，长衫上全是雨水，侍从们想要把蒋介石劝回室内，无一例外招到了蒋介石的怒斥。

“滚开！”

听到有人走近，蒋介石又是一声呵斥。

“父亲……”

“啊……是经儿啊。”看到原来走近的是蒋经国，蒋介石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蒋经**慰道：“父亲，郑龙辜负父亲的期望，与王劲哉等党国叛逆沆瀣一气，实属咎由自取，您别生气了，快进屋吧，别着凉了。”

蒋介石苦笑了一下，望着空山新雨，**云海，久久无话。而蒋经国看着自己的父亲，亦如看着这诡谲莫测的云海般，不知道蒋介石心中所想。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蒋介石终于开口了，他缓缓、反复吟诵着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终于，他回过头来：“经儿，郑龙算得上猛士吗？”

一句话，便出乎了蒋经国的预料，“这……”

蒋介石又笑了笑：“你以为我褫夺郑龙的兵权是怀疑他通共？是担心他和党国叛逆王劲哉勾结，意图作乱？哼，王劲哉手下不过两万，加上新四军也不过十万之众，郑龙呢？他的手下虽能人辈出，但加上他自己也不过十七人，像李德邻（李宗仁）、白健生（白崇禧）、阎百川（阎锡山）这些带甲数十万的诸侯，我尚且能容忍，又怎么会容不下黄埔出身的郑云桥？他卫立煌在陕北和**打得火热，我不也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他当了河南省**吗？世人说我蒋某人心胸狭隘、党同伐异，是何其蠢哉？!”

说罢，蒋介石用一双又是慈祥，又是悲凉的眼神看着蒋经国，缓缓道：“我之所以处置郑龙，是因为，我不能留给自己的儿子一个无法驾驭的人！”

蒋经国大吃一惊，这是从何说起啊？他立刻微鞠一躬，说道：“聆听父亲教诲！”

蒋介石说道：“经儿，你想想，江汉平原在郑龙去之前，王劲哉的部队因为扩张过猛，加上他本人又残忍霸道，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光火并我们的部队，就连新四军所部他都敢攻打，因此是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可是郑龙到了之后，短短一个多月，不仅帮王劲哉打退了日本人，王劲哉更是奇迹般地与新四军达成合作、互为犄角，虽然，没有证据显示是郑龙从中运作，但这难道是巧合吗？我可以肯定，这一定又是郑龙的杰作！”蒋介石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如果，郑云桥只是一个用兵如神的将军，你当然可以驾驭。如果是‘小诸葛’白崇禧式只会打仗却自认为懂政治的滑头，你依然可以驾驭，但是……倘若一个人能够让一群先前水火不容的死敌结成同盟，化干戈为玉帛，拥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这个人，就绝不是经儿你能够驾驭的了!!!”

一席话，让蒋经国恍然大悟：“……是啊，父亲这么一说，孩儿明白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郑龙的政治手段、政治才华甚至比李宗仁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可况，他才而立之年啊！”

“就算郑龙是**，我们黄埔学子曾经是**的还少吗？李默庵、宋希濂不都曾误入歧途、加入**吗，如今不也是我的得意学生吗？但我之所以能够既往不咎，是因为无论是李默庵，还是宋希濂，都是纯粹的军人，不懂得政治上的规矩。可倘若郑龙既是**，又拥有这番可怕的政治才华，这就是党国的心腹大患！你想一想，他在昆明时，手下和美国飞行顾问团产生冲突，他竟然可以三言两语，把傲慢的美国人治得心服口服，更何况……他才30出头，你让他在军队扎下根，三十年、四十年……父亲在时尚可弹压，如果有一天……经儿，到时候，军队是听你的？还是听郑龙的？”

蒋介石越说越激动，他的拐杖指着中庭桌上一大摞被雨水浸透的电文：“你看看！我升郑龙为中将，明升暗降，已经是对他相当客气了，换做别人，一般不会有人替他说个‘不’字，可是你看，何应钦、李宗仁、白崇禧、薛岳、杜聿明……这些人平时互相之间常有矛盾，可如今竟然众口一词为郑龙求情！对了，就连和郑龙素昧平生的孙立人、廖耀湘这些留过洋的将军，也联名希望我恢复郑龙的兵权！尾大不掉！尾大不掉啊！”

“父亲。”蒋经国上前一步，问道：“那是不是和**一样，无限期软禁郑龙？”

蒋介石摇了摇头：“我对郑龙的处置，对外的说辞是‘表彰’，对外的报道也都是因功升郑龙为中将参议，要是软困郑龙，岂不是授人以柄？张汉卿（**）当初以下犯上，海内皆知，我才能堂而皇之地囚禁他……也罢，郑龙没了兵权，就是没牙的老虎，在中国，有兵权，才有话语权，随他去吧，让戴笠派人随时监视他就行了。”

“那001特别行动队呢？是不是把它肢解，人员分到各个部队？”

蒋介石又摇了摇头：“目前，国军在各个战场表现不佳，如此一来，西方对我们也会持观望态度，因此，必须留下这么一支战无不胜的奇兵。我之所以让常远暂时接替郑龙，就是因为常远出身军统，又在001有一定的威望，此人可不可信尚需观察，但他绝对比郑龙容易控制多了。经儿，你也要在军中多多观察，一旦有适合担任001队长，迅速报告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