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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历史架空>征日纪闻>第五章 李大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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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李大椿

小说:征日纪闻 作者:BladeTea 更新时间:2023/3/2 12:25:26

平阳大营的山顶处是**和其余将军的府邸,砖木建造而成,是平阳大营的制高点,站在此处可以纵观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情况,如若遇见敌军围攻,也可在此处坐镇中军,指挥全局。

枢密院佥院孙合利的府邸在李恒府邸略低处的东侧,安承走到府门前翻身下马,立即有卫兵接过缰绳,引安承进门。

卫兵行礼道:“禀安都尉,孙大人今夜设宴招待,令属下一接到都尉就请到正厅入席,李将军和温州太守王大人过会儿也会赴宴,孙大人已经在等了。”

安承随卫兵进入大厅,炊营的伙头军们正在来来回回的上菜,孙大人也是一袭便服,坐在主人的座位上品茶,看到安承进来后,微笑点头,招呼他入座。

安承快走几步,行了全礼,白日的戎装换成了文官式样的便服,遮住了不少征伐之气,宽大的长袖拖到地面上,恍惚间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年轻时清隽文雅的气质。

“安承见过佥院大人,属下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哈哈哈,安大人多礼了,此次乃老夫家宴,不必拘礼,你没有来迟,宴席还没布置完呢,你是第一个来的。”孙合利亲切的点点头:“快坐吧,李将军和王太守还没来,正好,先尝尝我这的茶!”

“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孙大人。”安承又行了一礼,随即坐到下首末席,亲兵斟了茶递过来,安承双手端着遥敬孙合利,然后低头轻抿了一口。

入口清涩,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味道,安承一愣:“速敦茶?”他有些讶异的看着孙合利。

“哈哈哈,正是你们草原上的速敦茶,而且就是从你老家哈拉和林带来的。这速敦茶味道苦酸,闻起来跟茶叶有几分相似,常喝可以敛血清热,在南方可是没有,是难得的好东西。”

安承看着这杯里的茶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摸不清是孙大人有意为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孙合利看出了安承心中所想,呵呵笑道:“你不要奇怪,我是中原土生土长的汉人,这速敦茶我也是第一次见,可不是我给你的,而是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专门捎给你的。”

安承行礼:“大人恕罪,这速敦茶有十多年没有喝过了,一时竟有些走神,实在是惭愧,只是不知是何方而来的故人?”

说完后堂忽然传来一声年轻男声:“都尉大人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着黑色辫线袄,外面套着皮质的无袖对襟,手带鎏金护腕,脚蹬黑色皮靴,精致的武官打扮,他从后堂走到前厅,先对孙合利拱手行礼,又“哈哈”笑了一声,冲着安承重重一拜:“侄儿大椿,参见小叔了!”

安承看着叫自己小叔,面庞尚带稚气的年轻人,不由得失笑,笑容中有些惊喜:“李大椿?怎么是你啊,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平阳来了个特使,说的就是你?”

“嗯嗯,就是小侄了!不过这几日一直在父亲和孙大人这里,公务在身不得随意走动,没来得及探望小叔,侄儿自知有罪,给小叔带了产自旧都的速敦茶作为礼物,算是补偿吧。”

皇家特使身份特殊,在外面一言一行都代表天朝法度,李大椿在平阳熟人不少,但他这次却没有四处乱跑,而是恪守职责,自我约束,安承内心十分认可,说明年轻人在京中历练成熟了不少。然而转念一想,那个醉酒泄露圣旨的特使说的就是李大椿,又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孙合利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以为安承皱眉是因为李大椿当着自己面前说话没大没小,便大度的挥了挥手,道:“本官年纪已近花甲,再有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人老了就喜欢看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年轻人性格爽利,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在乎其他,李特使能有这份率真心性,实属难得。今日之宴是本官的家宴,安大人无需有军中那般拘谨,大家饮酒叙旧,放开一点即可。”

安承转头看着李大椿,李大椿显然对孙合利的话十分受用,转头冲自己努了努嘴。他无奈的摇头,本来还以为他长大了,没想到还是有那股年轻人的莽劲。

“你代你父亲在京中统领宿卫,品轶已经比我高了,在朝中你是上级我是下级,当着佥院大人的面对我行叔侄之礼,也不怕孙大人认为你不懂规矩。”安承与李大椿一同重新落座,李大椿却嘻嘻哈哈的给安承斟茶,丝毫不以为意:“孙大人心地仁慈,为人亲和,不跟年轻人计较。再说孙大人不是已经说过了这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吗?倒是小叔您从一开始就不苟言笑,双目充血,显然是肝火郁结,多喝些家乡的速敦茶去去火吧。”

“哈哈哈哈”孙合利被逗的抚掌大笑:“说得好啊,没想到安大人机巧善谋,文武双全,今日竟是被一个小辈拿捏住了。”

安承拿起夹菜用的筷子,“啪”的一声打在李大椿的头上。

三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阵话,李庭和王太守随后也到了,安承官阶最低,李大椿辈分最小,两人向诸位大人行了一番礼,众人便落座开席了。

李庭坐在李大椿的上首,父子二人都是同样的武官服装,样貌身材几乎相当,性格也十分相似,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去年陛下命李庭统领宿卫军,后来李庭率军南下,京中的宿卫便由次子李大椿代领,父子一年多没有相见,这次李大椿奉皇帝诏命来到平阳,也算是能够重聚了。皇帝在圣旨中命令李庭尽快回京面圣,接受封赏。等到再回平阳之时,就是大军开拔之日。

佥院孙合利年龄已大,已经上请准备告老还乡。等到大军开拔之前,或许会有新的枢密院官员接任职责,这次宴席将安承请来,一方面是李大椿想要找安承见面叙旧,自己正好做一个顺水人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官员告老可以举荐一个继任者,孙合利为官几十载,独善其身,少有门生党羽。安承虽只是从五品,但出身旧都望族,十五岁便入朝堂,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中都颇有名气,世人皆知他是皇帝近臣,孙合利和李庭都准备保安承进枢密院,继任孙合利的位置。官升一品,先从正四品同佥做起,同佥与佥院行使职能相同,亦可监管南军,并无不妥。现在就看安承的意思了。

摆在安承和枢密院之间最大的障碍,不是中书省的一纸调令,而是安承自己本身并不想升迁。安承是旧都出身的贵族子弟,属于蒙古人口中信得过的“自己人”,又师承翰林孟祺,如今仅仅是一个从五品,就显的有些奇怪。

安承入仕之时,李庭还只是山东寿光的一个地方士族,一直到至元六年才凭借武才选入军籍,当了一个千户。此时安承已经二十八岁,投笔从戎也已有十年之久,却跟李庭一样,同为从四品千户。安承的过去对于其他人而言是个谜团,如今除了少数朝中元老,几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不愿意升迁的真正原因,怕是只有孟祺才知道。

宴会最后,安承还是委婉谢绝了孙合利举荐其进入枢密院任职的建议,孙合利长叹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在宴会结束众人告辞时,对安承说到从四品千户实在是大材小用,可惜可惜。一连两个可惜,足以看出孙合利的爱才之心。

从孙合利府邸出来之后,安承和李大椿没有选择骑马下山,而是牵马沿着步道缓步下行,两人迎着月光并肩而行,时光荏苒,从前那个牵着衣袖都略显吃力的大椿如今个头竟是跟自己一般高,宽阔的肩膀上肌肉虬结,随着走路的动作隐藏在锦服内游走,想来是真的在皇帝身边历练了不少。也许是李庭知道了圣旨泄露之后已经给了李大椿一些教训,今夜他并没有喝多少酒,这倒是令人意外。

“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拒绝了进入枢密院。六部和御史台都比不上枢密院,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挤,四品的枢密院同佥更是珍贵,竟然请你不动。”

安承看着李大椿:“你父亲尚留在孙大人府中叙事,山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话我便可不必顾及,我跟你父亲出生入死很多年,是正经结过拜的兄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蒙学也是我教授与你,咱俩的关系既是叔侄也是师生。为人臣子,首应为国为民,其次忠心奉上,与官阶品轶高低无关。一心追求升官,往往是舍本逐末,最终变成屈服于欲望,中饱私囊的罪人罢了。我从你父亲入伍时就是千户,到现在也仍旧是个千户,并不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差了。宿卫军是皇帝最为倚重的部队,年仅二十就统领宿卫,前途无量。同样也是个很重的担子,你在朝堂上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李大椿望着安承,他郑重的点点头,又笑了一声:“你果然是陛下猜测的样子,分毫不差。”

“陛下?”安承一愣。

“是。小叔有十几年都没再见过陛下,但陛下仍旧记得您。此次出行之前,陛下知道您在益都路府,隶属我父亲麾下,还专门提起了您。其实孙合利在朝中一直独善其身,不与任何人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按照他的性格,告老还乡之时一定不会举荐任何人来坐自己这个位置,而是交由枢密院和中书省自行安排。”

“对,我素日与孙大人没有什么过密的来往,官阶也相隔了好几个品秩,他在平阳这么多官员里唯独举荐我,怎么说都不太可能。”

“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想把小叔安排进枢密院任职,不过不是在平阳,而是回大都。”李大椿压低了一下声音:“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纸调令直接命您进枢密院吗?”

“因为他猜到了我不会同意对吧?”安承轻叹了一口气。

李大椿点点头:“小叔说的没错,陛下说您生性固执,认准了一个道理就一直践行,当年投笔从戎便是,一直拒不升迁也是。因此举荐您进枢密院您可能会辞不受用,陛下不想强人所难,因此只是传我以口谕,询问一下您的意思,不会强行把您调离军队的。”

安承低头沉默,只是走路,半天没有说话。

“小叔,陛下登基后根基一直不稳,许多贵族和王爷都分崩离析,自立门户去了。七王子旧都叛乱只是其中一处叛乱而已,窝阔台,察合台诸王离心离德,才是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如今朝廷内部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稳定。陛下需要您这样信得过的昔日旧人来为他分担压力,因此才派我来,探听一下您的想法。”

“如今我也算是信得过的旧人了么?”安承自嘲的笑笑:“高处不胜寒,早就跟他说过了那个位子并不好做,一旦坐上了就要做好天翻地覆的准备。现在看看,几年过去,他的身边还剩几个当年的旧人?”

“所以陛下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以免夜长梦多。陛下这次召父亲回京,是要授予其骠骑卫大将军之职,南军也并不再隶属都**李恒麾下,而是独立成军,加上平阳大营的其余路府,统一划归父亲全权指挥,出征作战。”

“真的要打仗了吗?”安承询问道。

李大椿点点头:“张弘正的部队先行,去往福建,但无论战果如何,平阳南军这支部队是一定会动的了。陛下自知根基不深,身边可以信任的大臣并不多,因此想要赶在开战之前把小叔调回大都,枢密院只是个暂时的位置,陛下虽然没有再与我多言,但想必早已规划妥当。”

安承知道再追问下去就违背了军规,便闭口不谈。

李大椿却显得有些踌躇,他犹豫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张这个口。安承看出来他很明显是有话要说,便问道:“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用遮遮掩掩。”

“我如果说了,就是对国君不忠。如果不说,就是不孝。”

安承转头看了李大椿一眼,依旧是平平淡淡:“是想劝我不去大京,留在你父亲身边么?”

李大椿焦急的向前多走了一步,然后惶恐的行礼:“侄儿……不,学生知错。”

安承反而嗤笑出声:“呵,巧了,几日前我也正好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您与父亲多年来始终并肩作战,是最了解父亲为人处事和带兵习惯的人,父亲也最为信任您。南军那几个副使都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各自管各自的摊子。而且父亲的性格您知道,很少会对什么人服气,万一热血上涌,到时候会需要一个能拉的住他的人。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充当这样的角色,所以从个人私心的角度考虑,学生还是希望您来继续做那个人。父亲年近六十,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做儿女的还是会有所担心。学生知道这样做跟陛下的旨意冲突,还请小叔恕罪。”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安承摆了摆手:“你能够有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为人臣者如果连事亲都无法做到,那又如何能够做到侍奉国君呢?”

李大椿面有愧色,低头不言。

“你今日并没有当着孙大人和你父亲的面表达你的看法,能够看出你成熟了不少。如果今日坐在这里的不是你而是你长兄,以他的脾性恐怕反应会激烈许多。而且我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现在也不会因为这是陛下的意思而有所改变。我长期远离朝堂,如今已人微言轻,相信陛下会找到更加合适的人选的,你不必为此担忧。”

实际从天下的局势来看,忽必烈登基之后,元朝统一中原的速度并没有放缓,甚至比起桓肃皇帝而言还加快了几分。皇帝力挽狂澜,平定内乱,启用和任免了许多新鲜血液,蒙古人的东路军逐渐恢复了昔日雄风,年初占领了西南要地重庆,大军也在福建连战连捷。同年五月,年仅十一岁的宋端宗病死于冈州,翰林陆秀夫认为度宗皇帝仍有一子,便拥其即位,年号祥兴。卫王赵昺登基称帝,然而在登坛祭礼的时候,据目击者称“有黄龙自海中见,既入宫,云阴不绝。”群臣以为大吉,然而以后世之人的目光来看,此兆实在是吉凶未知。

安承认为天下大势已定,元朝此时已经像一辆全速前进的战车,无论是皇帝是不是根基未稳都已无法减缓这辆战车的速度。另外他跟忽必烈于幼年相识,但从钓鱼城之役后两人便不再交流,所以即使是他进了枢密院对忽必烈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助益。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许久。安承终于停了下来,李大椿也停下了,默默将两匹马系在一起,拔出马袋里的刀站在安承身旁。

他们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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