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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饥不择食为当兵

小说:伍卒 作者:少风 更新时间:2023/3/11 14:44:14

1927年5月,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熊必照牵着叶子,背着一个布包袱,踏上了上海的街头。

中国最大的通商口岸上海,在二十年代,已经是一个热闹沸腾的戏场,充满着洋人和买办的喜悦,伴随的是无数中国人的苦难和烦恼。

两兄妹的眼睛已经忙不过来了:台子上值勤的警察,拿着警棍,对着行人和黄包车夫吆喝;穿着各色好看军服的外国军人,有的身材巨大,有的黑如煤炭,还有头上缠着大包头的印度巡捕;大街上的路灯,外滩成排停放的各种汽车,叮当做响的电车,街头竟有摆摊的牙医,摊子上有布做的蓬子,还穿着长衫。看不懂的巨幅广告;门口敲锣打鼓走洋操的百货公司,衣服多得数不清件数的成衣铺;在阳光下光芒的绸缎铺;穿着时尚的洋人,遛狗的外国妇人头发是卷的;街边的画像馆最有看头。

小叶子最喜欢看的是,洋学堂的中国学生,穿着校服,特别是小姑娘的裙子。

熊必照身藏的“巨款”,在上海就是个渣渣钱。因为刚经历蒋介石**四一二政变后的上海。经过了一段混乱的时期,那几天,物价飞涨,米涨到每石万元,煤球每担7400元。青天白日旗大街上到处插着,街中心有用沙袋筑的工事。端着枪的大兵,到处戒严抓“**”,抓人的警车,晚上呼啸着,特别吓人。

幸好,现在物价降了些下来。兄妹俩在徐汇区时,清秀的小叶子,很快被人贩子看中,有人出十块大洋,找熊必照买,是“长三堂子”的人,说买去,要培养叶子做一个卖唱的“清倌人”。

熊必照跑过很多码头,有见识,知道这些人买不到,肯定还要用其它办法,他假装要考虑,晚上,借着夜色,他牵着叶子,逃离了徐汇。

当身上只剩下一个大洋的时候,街道风光在兄妹俩的眼中,不再旖旎,转而寻求生存之道。

熊必照最擅长的,是当船工,可这里都是家族式的船,而且叶子不能上船,熊必照放弃了这个选择。

再一个技能,是放牛,可这里没多少牛。

叶子说:“照哥哥,要不我们买豆腐,也做油炸臭豆腐卖吧?”

两人计议,卖臭豆腐,困难太多,要担子,要油,要买豆腐的本钱,关键是豆腐要发酵,没地方。

拉黄包车,要人担保,交定金,外地人没本地有钱人介绍,根本入不了行。

后来,通过认真的市场考察、分析、论证、测算,俩人买了个篮子,买了甘蔗,买了把小刀,本钱用尽后,终于创业了——卖甘蔗。把买来的甘蔗剁成节节,削去皮,略微加价卖给别人。晚上,走到那里算那里,找个屋檐,俩兄妹睡觉。

军阀部队的军官和士兵,等级制严格,吃饭是分开的,军官任何时候都是吃好的。

李向奎直接把吴焜带到军官食堂。

一群军官老兵想跟进来看热闹,被李向奎撵到操场上去了。

李向奎给厨房里打了招呼后,就和吴焜坐在一张桌子上,问吴焜的家事。菜上来了,是冒尖一大盘过油红烧肉,看样子是头一顿吃剩下的,香气扑鼻呀。

李向奎递过一双筷子:“兄弟,这是足足的一斤肉,随便吃,等会就凉了”说完他又到厨房去催饭了。

等他亲自端着一大木盆子饭来时,盘里只剩下卤子水,肉全被吃了。李向奎怔了怔,叹了口气,又到厨房里端了一盘萝卜干炒肉的菜过来,对吴焜说:“兄弟,敞开整。”

吴焜望了李向奎一眼,开动了。只见他一碗白米饭上手,几拔拉,碗已见底,也不见他咀嚼,就吞了下去,一碗接一碗,偶尔才夹一筷菜。

吴焜吃饭,李向奎又亲热的摸他的膀臂、手腕。

伙夫端着一个咸菜碗出来,见了吴焜的吃相,惊叹:这是饿了好久的人呀?

一盆饭见了底,吴焜用手把沾在盆上的饭粒拈在口里。

伙夫“我的天,这可是五斤米的饭啦!”

李向奎问:“还吃点吗?”

吴焜毫不思索“我从来没吃过饱饭,我也不知道我能吃多少,感觉还能吃点。”

李向奎苦恼状:“算了,你饿久了,再吃就出拐了,我也不跟你抢手了。不过我想问你一句,兄弟,你不如跟着我当兵算了。”

吴焜不答,望着他。

“这个乱世,想要吃饱饭,只有当兵。我也是饿狠了,来当的兵。当夫子,你能不能活着回去,难说,就是能活,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不如你跟着我,有我吃的,绝不会饿着你。”

“能当师长、军长吗?”

李向奎哈哈大笑“那就要看你龟儿子有那个命不,和尚也是人做的嘛。”

吴焜咬咬牙,作出了他终生的职业选择:“好吧。”

李向奎亲自出马,给吴焜领来了军装衣被,哦,还有武器,一根木枪。

到李向奎所在的新兵一连,已是正午。士兵们在开饭,操场上,每个排围成一圈,炊事兵端来大甑子,杂粮拌洋芋的干饭,兵们一涌而上,体弱的被挤在一边,体力强的用碗舀、用手抓,饭在碗里压了又压。菜只有一个,咸菜萝卜,手快的把菜堆在饭上,大口吞咽。老兵坐在一边,等新兵给他们盛饭,没盛满,直接要饭多的新兵匀出来。

吴焜因在军官食堂吃饱了,口干,把汤喝了两碗。

吴焜是临时入队的兵,分到了六班,吃完饭,班长来接,一同到了班里。

班长是云阳人,叫王茂云,关公般的红脸膛,身体结实,中等身材,说话还算和气。

营房是长方形的瓦房,一间住一个班,没有床,全是地上架的木板地铺。王茂云班长给吴焜指了个位置,帮着铺床,教他摞被子,有棱有角是基本要求。

川军是八人一个标准班,六班原来只有七人,这下补足了。

中午休息,时间短暂,班长给他介绍班内人,个子高大的是陈锐;头发发卷偏高的是虞财;瘦高文弱,眼时常眯着的是孙清安;皮肤白得象姑娘的是王军;爱笑的是徐海,大眼睛的是梅超。

班长守门睡门口,吴焜被安排在他铺旁边,紧挨着他,再过去就是原来当过几个月团防兵的陈锐。到了晚上,吴焜才明白,班长一声令下,大家把裤子和内裤脱个精光,交给班长,班长压在自己的铺下。一问,才晓得,是为了防逃跑,吴焜顿时哑然。

因吴焜是志愿当兵,又会功夫,陈锐当过团防兵,受过训,两人当逃兵的可能性小,才有睡在门后的政治待遇。

晚饭是杂粮干饭,是吴焜过去梦昧以求不得一饱的饭,班长把他的碗递给吴焜,说了一个字:“抢!”吴焜这几天见过士兵开饭,没客气,亮开膀子,用碗作瓢,左右开弓,盛来两大碗,那大个子陈锐,给班长夹来一大筷子咸菜。

十点响起熄灯号,吴焜稀罕号声,陈锐就给他讲几个号的区别,他过去虽是团防兵,却以老兵自居,说得杂乱,惹得王班长笑骂,自己给吴焜说了几个主要号谱的区别。

临睡前,王班长又是一声号令,全班在床上做上了俯卧撑。

体形象白冬瓜的王军,俯卧时屁股翘得老高,班长“啪啪”就是两巴掌,霎时,白人变成了棕色人种。

吴焜中规中矩地做完了俯卧撑,睡觉前习惯性的按师傅所授的方法,练上了铁板桥功夫,想起白天李连长讲的,新兵不准写信,自己走了的这几日,家中不知道怎么样,平江和雨点还哭嘛?不禁悲上心头——

七星观的夜晚,残灯如豆,飞蛾旋舞,两个老人在对向枯坐。

良久,柳道长把椅手一拍,“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明天我到万县城去一趟。”

平大伯没有劝,半晌,说了声“也好!”

早上6点,起床号响起,王茂云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起床!”

众人手忙脚乱的穿戴,王军和虞财还坐在床上迷糊眼,王茂云一边穿衣服,上去就是两脚。

衣服穿好,急叠被子,班长忙前忙后,满头大汗的看大家叠,一边自己还要忙乎。再看吴焜的新被子,叠得像个馒头,大致形状可以,对陈锐吼一声:“你教他!”又去收拾王军去了。

陈锐过来,教了吴焜叠被子的要领。

被子收拾好,开始洗漱。杨森的部队,跟别的军阀军队不一样,注重卫生,不但洗脸,而且刷牙,刷的是盐或者牙粉,要自己买来。吴焜没有,孙清安给他送了点,还说尽管用,他有。

吴焜从没刷过牙,说了声,这刷了有啥用?徐海在旁边,笑着说,过两天你就明白了,嘴不臭呢!

吴焜刷牙,刷得满口血沫子,几个班友好笑。

内务完毕,集合。

班长安排吴焜站在孙清安和梅超中间。对吴焜说:等会教你,这会学着走。

李向奎带队,在操场上绕圈子跑步,边跑边喊号子,在操场边的几天劳作,昊焜早就注意到要领,竟然走得有模有样,让频频关注的王茂云暗暗颌首。

川人的体质普遍孬,个子矮瘦,被其它省的人称为“川老鼠”,体重过120斤的就列为稀罕的胖人类。大约五百米的圈子,刚跑完两圈,队形大乱,很多人汗如雨下,气喘如牛,有的累得手撑膝盖,站在圈边。那些老兵、班长用竹棍、皮带不断驱赶。

吴焜也不行,汗出如浆,胸膛象要炸开一样。忍不住四处瞅瞅,看能否偷点懒。

陈锐和梅超、徐海轻松地跑着,梅超友善的指导:“挺直腰,对!胸膛向前挺,对!肚子收进去,对!脚尖着地,你娃可以,来得快,现在大口呼吸,四步呼吸一回,自己试,怎么样,试,对了,就这样,跟着孙清安,不要快,跟着跑。”

跑操结束,新兵们累倒在操场上。刚喘了几口长气,集合哨又响了。

以班为单位的队列训练开始。

班长在队列前,跟吴焜说了立正、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的要领,又纠正了虞财、王军等人的动作,然后开始队列行进训练。

他拿着个竹棍,边下口令,边纠正新兵们的动作,开始班长对吴焜还客气,近晌午时,因起步时,出了右脚,挨了一竹棍,打得他吡牙咧嘴,再走,又是右脚先出,“啪”,这棍很重。可怪了,挨了这棍,再也不出右脚了。

一个年龄和李向奎差不多,身材精悍的军官由李向奎陪着查看新兵训练,这军官举手投足,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所到之处,军官和老兵抖擞精神教,新兵战战兢兢的练,怕!

来到六班,两人驻足观看。

“老李,你那个一盆饭是哪个?”

“就是那小子,才15岁多一点。”

“就这么一个瘦小子,吃完了5斤米的饭,饭装到那里去了?”

“我亲自在旁边看他吃完的,还把沾在盆盆上的饭都捡来吃了,我不日白吹牛哟。”

“好,你先训起,慢慢看。”

“营长,我先说定了,这个娃儿是因为我才当的兵,是我的兵哈。”

“你的兵不是我的兵嘛,到时候看。”

谭智明是和李向奎同是抽出来训新兵的,两人是一个营,谭智明是营长,李向奎是连长。

两人说笑着,一边走一边看。

一个哨兵跑来,敬礼报告:“报告营长和李连长,有万县教育科的熊副科长带着一个道长求见。”

“什么事?”

“熊科长说是想见一个夫子。”

“请他到我办事房相见。哦喝,又有一个夫子没得了,龟儿子!我去见客,李连长,你去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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