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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军事科幻>伍卒>第4卷第21章 七星冈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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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第21章 七星冈辞别

小说:伍卒 作者:少风 更新时间:2023/4/14 14:15:09

盛暑逝去,秋风送爽,农户们忙着收割和播种小春,此时称之为“双抢”,抢收、抢播。

军阀军队也知此时是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时候,蝗虫似的军队不宜下乡,许多部队还给离家近的士兵放几天假。

吴焜也请假。

罗云纳闷:“你这个娃儿,不是全家死光光的孤儿吗?”

吴焜:“是啊,自家没有一个亲人了,可还有舅姆、弟弟呀,我还想回去看一下妈的坟墓和那个岩洞。”

罗云:“嗯,好吧,准你三天假,明天早晨走,大后天晚上必须回来。”

“谢连长。”

罗云脸色板“不过我要给你说清楚,出去了,就不要跟那些**混,惹上了,老子是翻脸不认人的哟,那时莫怪老子心黑。”

把他的脸色仔细看,狰狞如狼:“嗯。”

走长路的技巧在于,全身收拾利索,穿旧草鞋,不伤脚,路上不停,吃干粮、小便也不停。

凌晨出发,赶到黄柏,太阳才到中天。

按路线,先到七星观,见了师傅和师兄弟,吃了夜饭,送师傅银洋两枚。

柳云烟师傅紧盯吴焜眼,不接:“道观衣食尚无忧,我徒儿可收起,留着有用时”。

吴焜尊重:“师傅年已过半百,应备棺材了,这是小徒的一番孝心。”

柳云烟闻言再盯吴焜,见他意诚,叹息一声,收了银元。

平大哥带着少年平江来接时,柳道长正在查对、教授吴焜的功夫进展,见小雨点对吴焜不舍不离,道长含笑许。

四人到平家,平大伯一家泪眼相看,唏嘘感叹,坐谈到深夜。

平大伯家似乎更穷了,虽然有平大伯苦心经营,平大伯娘操心节俭,平大哥夫妻累死累活的干,可明显家境日益窘迫,举目四看,几年了,家中未添新物件,只有陈旧破烂,特别是衣物。吴焜的那件细布衣服,几年后,仍是全村青年的门面装首选。

过去混混噩噩,只叹运道差,而今初明白,**反动派是贫穷的罪恶根源。

摸出两个银洋,送给平大伯,全家惊喜,平大伯娘摩挲不停,不停地口中盘算还帐的事,先还那一家,估计当晚要攥着睡了。

又摸出一块钱,交给平大伯,请他明天买点米,煮一顿饭,晚上请七星观师徒和舅姆等,齐来吃一顿饱饭,酒,自己带了一瓶,够了。

夜深了,平大伯娘催着睡,雨点和平江攀扯着他,来到偏房。远处一星火把晃悠着来,是干完农活的纯德,听说表哥回来了,连夜来见,四人同睡一床。好在年轻人觉多,上床聊了会,各自酣睡去了。

吃了早饭,带着三个小跟班,到舅姆家。舅姆还没起床,这可不是舅姆的习惯,只能是身体赢弱后的表现,果然已是骨瘦如柴,风也能吹倒,不到50岁的人,面貌却如七旬老妪。

舅姆做梦似地端详着吴焜,左看右瞧,眼泪跟珠子一样滚出眼帘,流成了晶莹的一线。吴焜想到自己离开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能不能相见?心中万分悲痛,但为了让这样的痛苦生活早日结束,为了全天下大多数的穷人,忠孝实难两全,想着想着,泪水也如喷泉。

舅姆的状态很不好,不停地自言自语,呶呶不休,骂舅舅,死鬼,全不顾家,骂照哥哥,一去无信……吴焜眼泪更加……

平大哥背着冬洋芋种子来,才止住二人流不尽的泪水,舅姆家没有洋芋种。

两个壮劳动力,带着三个兴高采烈的半大小子,到下午时,把冬洋芋播种完毕。平大哥又忙着播过冬的窝麻菜、萝卜、白菜、瓜儿菜、包心白等菜种,俗语:瓜菜半年粮!农户家可无粮,不能缺菜。

吴焜却带着三跟班,砍了一棵树,作顶木,支撑到已明显歪斜的剁墙上,取了猪圈上的瓦,盖在透风漏雨的屋顶上。

近几个月,吴焜从号目降为号兵后,在韩四叶的教授下,耍混赖,团级以上长官家办事,一律不去!不管有人怎么诱导、启发、威胁,一律不去!除了有限的进了几次茶馆,商场、酒馆、戏院,一律不去!终于存了12个大洋。考虑自己今后可能的路程,只摸出了5个大洋,暗送了舅姆,嘱咐把病来治好。

天黑尽,平家堂屋济济两桌,按吴焜嘱,平大伯未请外人来,七星观师徒5人,舅姆家2人,平家6人,平大嫂又生了个小孩,两岁了,也是个瘦,可能吃,不需奶奶喂,自己往嘴里戗了一大碗白米饭,不停歇,涨得小眼直翻白,仍往桌上瞧。

平大伯和道长也视酒如无物,结结实实地先吃了一大碗饭,才喝起酒来。

纯德内心很伤感,多久才吃一顿饱饭,自己唯一的表哥,明天又要走,今天晚上平家的桐油灯也被往日亮了些。

吴焜拿过一个空碗,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倒了点酒,走到屋中。

昏黄的桐油灯光映衬着他小脸上无尽的悲伤:“我这几年遇到了几个贵人,洪代表、刘大传将军、程代表,他们都是关羽、张飞、宋公明、吴用、薛仁贵一样的人物,给我讲了很多的道理,让我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苦,为什么穷,明白了我们为什么世世代代受人压迫,明白我的爸爸妈妈、哥哥、舅舅为什么会死的道理。这几年,我在军营,每天看到的都是财主们、大绅士、大官、洋人们、军官们无所事事,吃喝嫖赌,打麻将,过着醉生梦死般的生活,他们一顿饭钱,当我们吃一年,他们制一件衣服的钱,够我们穿一辈子。

这当兵,就是当炮灰,为当官的打,为有钱人打,就不是为我们穷人打。受伤致残了,只有当乞丐,最后饿死在路边。战死了,就地埋,草席就没有。病死了,乱坟冈上浅坑一埋,一了百了。所以,我不想再当这个兵了,不想把这条命卖给那些有钱人。

我有个老长官在川北万源县做大生意,他来信要我去,我不怕危险,不怕吃苦,生意失败了再干、我不怕输,不图高官厚禄、我要长成一棵大树,为我们穷人遮风蔽雨。

我不知今后要干些什么,也不知道犯不犯法,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不认识我了,我们之间无牵涉,你们要在公众场合骂我,跟我撇开关系。明天你们不要送我,不要写信,我如果出息了,会带信来的。今天,我第一次喝酒,敬师傅师兄,敬平大伯,敬舅姆,敬大家。”说罢,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时,吴焜已经满脸是泪。

众人被吴焜突然说的这番话整得蒙圈,全体沉默。

良久,柳云烟往桌子上猛的一掌“好!好徒儿!为师没看错你,喝了这碗酒,我们恩义两绝,再也不认得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已经是冬月尽,腊月来临,年味渐浓。

冬日夜色来得早,才下半午,天色转了晦暗。

吴焜在操场一角,折散了一部水冷式马克沁重机关,正在复装。

哨兵:“报告吴老兵,有人找你收欠帐。”说完捂鼻暗暗笑。

“欠帐?”不解:“你莫是撞了鬼哟,我有欠帐吗?”

哨兵急忙:“是南津街小食店的张老板,他说你欠他的一角饭钱,我是不信的哈。”哨兵有点担心,军营中的老兵痞爱打新兵,这位怕也是,连欠帐也不认,恐怕更狠,我还是退后站一点。

浓黑的老虎眉皱起,又逐渐散开,鸷鹰眼里的瞳仁,瞬间缩进双眼皮缝里,定了定,双眼皮收紧,眨了眨,瞬间又出来,喜色现:“南津街?小食店?张老板?是有这么回事,小气,不过是两碗饭钱,不得个了,还上门来收?”

出了营门,瞧见张洪背了个收帐的搭裢在肩,笑容满面:“吴班长,吴班长,请借一步说话。”伸手把吴焜让到一个墙旮旯。

腊月是收一年欠帐的时节,中国人都有帐不过年的习俗。收帐时要尽量避开人,给欠帐的人留点面子。

两人的头凑拢后,张洪低声:“晚上来我家,李德彬也要来,你自己想法请假,组织上不准他为你代请,要撇开关系。”

“嗯。好。”

两人分开,张洪大声:“吴班长,你可一定要还,我本小利薄,帐收不起来,我年都过不了,只有来吃你这碗军粮哈。”

吴焜佯怒,吼叫:“好大点事,一角钱,不得个了,我们万县人耿直,说话算话,晚上我给你送来。”营门前的哨兵,这类事,进腊月后常见,暗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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