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战友的礼物

第一次过草地时，西方军在江油带过来很多粮食，勉强可以混过草地。南下第二次过草地时，吴焜大多数时间躺在担架上，全靠唐元明、鼎罐费心操持，吴焜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现在是大部队要过草地，没有粮，火烧了眉毛，吴焜急了眼。

更急的是唐元明，新调到湘鄂军，吴焜又带着骨干干部去执行警卫任务去了，他抓部队融合，抓武器调配，跟干部战士谈心，好几天弄得没合过眼。听吴焜说了这个事，马上说嚷开了大嗓门：“那你还等什么，快去，我和黑熊守着部队。”

吴焜、鼎罐风风火火的带着几个人，问着来到一个又是大院子，又象土围子的甘孜兵站。

西方军在川西高原基本没补充到多少兵员，门前兵站的哨兵也是老战士，见是熟人吴焜：“哦，吴营……吴团长，廖站长早就交代了的，你再不来他就要找你了，你们直接进去吧，他早就等急了。”

闯进廖爱国大站长的办公室兼卧室时，已睡下的廖爱国听到动静，迎了出来：“一盆饭，你当团长架子大了，再不来的话，明天我就要处理了。”

“我哪有，事情多，这不刚想起秦团长的话。”

“嗯，别说了，跟我来吧！”

他带着众人来到一个小仓库，仓库里基本全空了，只有角落里堆着几袋粮食，显然物资已经被部队全带走了。

“哎，你在我们西方军里打了几年仗，受了气，老战友们心里过意不去。这是秦团长代表西方军总部的老战友，送给你和三营的礼物——500斤青稞。知道你们艰难，我又在别处抹头截尾的给你谋了些，你带回去吧。你这会来了，明天早晨我们兵站也要同总部医院一起，北上了。”

吴焜算了一下，全团667人，不到一千斤青稞，人均也不过增加1斤多粮，放在平时……

“老廖，你这么大的兵站，还能帮我们想点法么，我们50团可只有2斤粮，就这些加上去，人均也只有3斤，要走十多天啦。”这时候，吴焜也说谎了。

“那有呀？莫说成袋的，就是这地面上，都是检查又检查，各级领导都来检查了好几番。这几百斤粮，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它的主意，后来听说是秦团长留给你的，同志们才死了心。这样吧，你明天早晨派人来打扫，捡到的粮都是你的，要不今晚你们就可以接防。”

闻讯而来的17师供给主任何忠维，跑得满头大汗，急忙接口：“好，好，你们先睡觉，我们值岗。”

鼎罐奉上礼物，羞涩地：“廖站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团……”

廖爱国一把推开，对吴焜说：“这些花花套路就算了，酒还是你团长大人留下吧！草地你我都走过两次了，那个阴冷潮湿呀，怕是你这全身透风的身子骨，抗不住呀！这酒，就算我廖爱国个人恭贺你当团长的礼物，算你的私人物品，草地晚上宿营时，喝上两口吧！”

他指着院子角落里拴着的一条瘦牦牛，道：“那也是我祝贺你高升团座的礼物，瘦了点，不过连皮带骨地也有好几百斤。”

鼎罐见了牦牛，大喜，握着廖爱国的手，一叠声感谢：“这下好了，团里的牲口都压上了货，有了这条牛，吴团长伤病了，我就把他拴在牦牛上。”

说话间，何忠维真的叫来了一个警卫排，接管了兵站的空院子防务。

廖爱国送吴焜出门，紧握住吴焜的手：“吴团长，希望我们还有一起战斗的机会。再见。我不远送了，明天早晨我们要去追总部。”

“老廖，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感谢老战友们。”他真的感动了！这正是：

空腹将行烂草地，囊中无粮众亦忧。

战友情深如金石，患难相助义云天！

告辞出来，一路上鼎罐兴奋地和吴焜说着话，讨论着把牦牛带着，能驮些东西，到最后时再杀，也好让耧竹竿轻松点。又说要安排专门的战士，给牦牛割嫩草吃，不能让牦牛掉膘，说着说着，见吴焜放慢了步伐，最后站住了，眼睛直直的。

“怎么啦？”鼎罐早就对吴焜的禀性熟之又熟，此人的心思他全懂。这是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你回去后，立即带些人，把兵站院子角落里那一大堆牦牛骨头，全部弄回团里。”

“那些骨头堆在露天里的，风吹日晒，早就成了白骨头了，一丝肉也没有。”

吴焜抬关望天，自顾自的说：“我们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嗯，对，你马上连夜带人去把骨头弄回去，再命令各营派人到周边捡牛骨头，今晚连夜动员一些战士，把牛骨头用火烤酥后，再把骨头磨成粉，然后……”

“然后把青稞也磨成粉，掺杂在一齐，做成炒粉，不，做成饼子。”

鼎罐恍然大悟，笑得闭不上嘴“我看哪，饿，也是一种学习，饿，也是一种经历，而且，这种经历比其它经历更难得。”

吴焜听鼎罐说出这么高级的话，诧异地望向他：“别的我不知道，我看你鼎罐这个骡子客，可以当政委了。”

“哼！算你有点眼力架，你知道我到湘鄂军后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此话怎讲？”

“因为湘鄂军司令何老总，也是骡子客出身，是我的同行！”

“啊？”

“哈哈哈哈。”

鼎罐和马宗海、刘真富、沈红雨等人，兴奋得一夜未眠，组织战士们磨出了数百上千斤的牛骨粉，又磨了数百斤青稞粉，掺在一起揉搓，再烙成饼子。

唐元明、燕明、杨革命、孙毛等人，一个连队接着一个连队的检查物资准备情况，又把一些战士们派出去找粮、找骨、找盐，还有做帐篷用的布，救生用的绳子，也是一夜未眠，看样子还会继续不眠。

“呃，醒醒，尝尝这个。”

唐元明和鼎罐等人，拿着一个饼子，**献宝似的兴奋，叫醒了斜躺在团部，一个藏民家土炕上眯忽的吴焜。

吴焜接过饼，还没送到嘴，饼子就散了，整得他手忙脚乱。

忍不住奚落面前的几个好汉：“你们这也叫饼？渣渣饼吧？”

刘瞎子蹲在地上，小心的收捡起饼渣，跟沈红雨商量：“怕还是要再加把火，骨头煎出汁来。”

饥饿专家吴焜提醒：“藏民家不是有土碗吗，先把面在碗里压实，然后再炕成饼子，就不会散了。”

几人又急着去进行“饼试验”去了。

马云不声不响的进来，坐在炕沿上，眉头紧锁。

“怎么啦？当不了指导员？”

马云低头不应，半晌才低声：“不知怎么的，丹姐这次哭得特别厉害，拉着我的手，死不放开。”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吴焜垂头沉默了好一阵，才叹息：“可我们刚调来，现在去找洪老总、何总调人，不妥当吧？听说湘鄂军医院的医生，比西方军强得多。如果再从西方军调医生过来，不知……”

马云情绪还是低落：“姐瘦多了。杨医生说她时常把干粮，让给伤员吃。”

唐元明和鼎罐等人，又拿着两个饼子进来：“团长，你瞧瞧，这下好了。”

吴焜望着小桌上的饼子，用指头一拔拉，饼子没散，他捏下一块，放进嘴里，粗糙的骨粉和粗砺青稞粉，混和了植物和动物脂肪的腥味。在嘴里嚼了嚼，吴焜确定这饼，比单纯的青稞耐饿，比牛骨粉直接入口更爽，算是这项“科研”成功了。

“给我拿十个，不，拿二十个来，马上！”

“干啥？”不但唐元明，所有人都蒙了圈。

吴焜不答，转头对马云：“你骑马去追总部医院，他们今天早晨出的发。记住，饼子分开给杨医生和马丹，不能让他（她）们互相知道。”

听说是送给马丹，瞎子等人转身就煎饼子去了。

“耧竹竿，我们马上去追丹姐，你愿不愿意？”

耧竹竿见马云进了棚，凑到他身边，挨挨擦擦要爱抚，闻声头连点。

直属连班长二疯子，也备了一匹马，陪着马云。

两人先到西方军总医院驻地，见一地儿部队开拔后的狼籍，已经出发了。

没有停留，紧跟着追出了二十里。

耧竹竿和二疯子骑的马，已气喘吁吁，马云和二疯子头上冒汗。

马云松了缰绳，这高原上跑马，可不能由着性子来，动物也有高原反应，连续的疾驰，很容易累死牲口。

耧竹竿真的通人性，作为一匹老骡，在高原上，它奔跑起来已经很吃力，按常规，它应退役了。可当它放缓步伐，**过后，突然一声嘶鸣，自顾自的加快了速度，带着二疯子骑着的那马，也加快了速度。

在一片青草茵茵的平地上，马云追上了西方军总医院的行军队列。

“姐，你尝尝，有些香咧。”

听弟弟说是吴焜让他俩专程送来的，马丹心里乐开了花，饼子当然好吃！当然香！

“指导员，我们回去吧？耽误了怕天黑到不了。”二疯子给杨医生送饼回来，催促马云。

“指导员？弟弟，你当干部啦？”

“嗯哪，姐，我现在是50团直属连的指导员了。焜哥是团长，听说贺师长还要他当副师长。”马云兴奋的把3营的人事变动告诉了马丹。

才这么几天，3营就变成了团。马丹说不出的兴奋。

“姐。”马云凑到马丹身边，低声说了吴焜为调动马丹的苦恼。

马丹的心啦，象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但随之，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眺望吴焜所在的甘孜方向，喃喃的说：“弟弟，姐活得快活，那怕现在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