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敕造华严寺

士大夫胡藀还朝觐见永乐皇帝朱棣，就发现建文帝朱允炆一事，君臣二人密谈到第二天黎明，胡藀看到朱棣除了对朱允炆的宽恕之外，还有一丝的歉疚。

有些事情，岁月的递增可以将有棱角的事情磨砺成模棱两可，并逐渐圆滑和通融起来。人一上了年纪，心态便放宽，并坦然处之。

朱棣的思想转变，与其年龄有一定的关系，骨肉情感让他觉醒，朱允炆仿佛一只绵羊，不仅没有抵角，其温顺的性格，虔心奉佛，一副与世无争的处世哲学，着实让朱棣宽容朱允炆自在理念之中。胡藀为了看看朱棣以后的态度，便在朱棣身边留了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把胡藀按下不提。

花仙子飞快离开京城，赶往小寺。

众将士正在演练，当听到花仙子从京城带来好消息时，一个个兴高采烈。百兽百鸟从尸体里飘出来，鸟在天空里竞翔，兽在原野上撒欢，慧明、明真以及花仙子也是高兴地心花怒放；此时天空是晴朗的，悠悠的白云，似纱，如棉，象雪。或天马行空或海洋泛滥；蓝色的天空，澄澈，邃密。

日子在悠悠岁月里流走，人类的情感常常赋予生活以绚烂多彩。

降香的人每到当月的初一和十五，就到小寺里降香，许愿的还愿，还愿的还愿，还有祈求平安吉祥的以及其他的心愿等等。

这天，小寺里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只见她上香焚纸，然后叩头，嘴里喃喃自语道：“祈求佛爷救救俺孩子吧，”明真敲着木鱼，那女人接着说道：“如果许愿实现了，我就念佛做一个善人。”

这个妇人是康村的村民，叫康桂花，就在前两天，她儿子歪尿与别人打赌比捏大胆（俚语，硬撑着胆子，挑战底线。），看谁胆子大。

康村每年一到收获谷子的时候，都要积场，以便放谷穗压场，这个场年年都在这个固定的地方，场边是一个小屋，是看场用的。

不知何年何月，每到收获谷子的时候，看场的人，不敢在小屋里睡觉，下雨天，也是搭个窝棚在流地里休息睡觉，独独不敢在场边这个小屋里住。

曾经有村里几个村民很大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可是住屋人刚进去，就感觉异样，一到半夜，也不知什么响声就在耳边响起，住屋人胆子立刻紧缩，有的呐喊着慌忙逃离小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出去。

村里一个愣小伙子，也就是康桂花的儿子，绰号歪尿，歪尿就是一个大胆，村里人见过歪尿手里提留着一条花色大长虫，不时在手里舞动，那条长虫老老实实地任歪尿摆弄。

于是村里人一有什么害怕的事多数找歪尿，这个歪尿也不含糊，三毛九点就把事情摆平。这次歪尿听说有关小屋闹鬼的事情，就来到小屋跟前，与人打赌。

几个看场的人在外面休息，歪尿一开始有一个就伴的，可住进去时间不长，那个就伴的说有点害怕受不了就中途退场，就这样，光歪尿自己住进小屋里。

斯时，歪尿躺在炕上，想合眼睡觉，可他老觉得象是在一个转动的石磨盘上，天旋地转，不时还伴有几声狰狞的声音，他的胆子在震撼，有点收心怯胆，又怕别人笑话，自己有言在先，要是坚持不到天明，他就认输。可他仍在捏大胆，也不知什么时候，当发现歪尿时，歪尿已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嘴歪眼斜，不时地呜哩哇啦起来。俨然是个病人，这可吓坏了歪尿的娘，他娘给他找了几个当地比较有名的看病的医生，土法祖传秘法也都用上了，也不见好转。这些郎中也无良策，只好作罢。

无奈之下，康桂花就到小寺里进香许愿，靠看虚给孩子治病。看虚，按乡下人的说法，就是看看是否鬼缠身以及人的神经是否受到了刺激。看虚，不是在医院里看肉体上的疾病，不是物质上的，而是精神上所发生的病症，抑或还有内涵。

明真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就对慧明老法师说：看这事怎么办？慧明法师沉思良久，然后开出一副药，嘱咐康桂花让歪尿喝下，等歪尿睡下，你就打开屋子门，其他的不要管就是了。

康桂花如法炮制，歪尿迷迷糊糊地把头一歪就睡过去了，就像一具僵尸挺在那里。黑灯瞎火，歪尿走出了家门，然后径直走进村外那个鬼屋里。

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俗话说：树下听风，瓜田听雨。鬼屋旁边就是一块瓜田地，在小雨的伴舞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聆听过去，像是一场音乐会，很是迷人。可歪尿并没有在意，只是坐在炕上听，好像在捕捉什么似的。夜半时分，歪尿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咕噜噜－－－呱，咕噜噜－－－呱。他仔细分辨，声音来自屋外。

此时雨一直下着，歪尿提着一个灯笼，在屋外寻找声源。

他瞪大眼睛，看到在斜坡上，有一个大冬瓜，缓缓向下滚动，他仔细把货（俚语，观看）。这个冬瓜滚一滚停一下，滚一滚停一下，他内心有点收敛，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牙齿不由地打起了架。

自从服了方丈慧明开的这副药，歪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胆子竟也强大了起来。

见此情景，歪尿不管三七二十一，**行动，奋力举起冬瓜，向地上狠狠地掼去，嘴里囔囔道：“我日你奶奶！”

呱－－-呱－－-，只见两个大蛤蟆从摔碎的冬瓜里跳了出来。

原来冬瓜一端已经烂掉，这两只蛤蟆便钻了进去，村民把瓜采摘下来，放在一块，由于天在下雨，路滑，不好鼓捣，便指徨（俚语，想着）赶明弄到家里，这个大冬瓜在坡的顶部，地湿路滑，这个大冬瓜顺势向下滚动，可钻进去的蛤蟆，就要反方向爬动，于是便出现了冬瓜走走停停，从外面看来，着实让歪尿心悸一番。

歪尿一手攥住一个蛤蟆，就要往下面摔，手里的蛤蟆说话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歪尿一惊，我日，这东西还会说人话，便回应道：“要老实交待，这是怎么回事？”

蛤蟆甲说道：“其实我俩是情人，只因女家不同意，我俩便出逃，没想到半路上，碰到歹人，这伙歹人为了劫财劫色，就把我俩杀害了。”蛤蟆乙在一旁落泪。

歪尿一听，这两个蛤蟆确实很可怜，就撒手放在地上，这两个蛤蟆还不停地给歪尿作揖，求歪尿往娘家捎个信，就说他俩已经成家立业，虽说身披蛤蟆衣。

歪尿一一应允。歪尿找到这俩蛤蟆的老家时，发现是在一片桃花林里，慈眉善目的两个家长感激并谢谢歪尿的帮忙，并请歪尿留下来，可歪尿说啥也不待。

等歪尿出来时，他一回首才发现身边是鬼屋，鬼屋下面埋着两个死人，至于那片桃之夭夭的林子，已了无影踪。

“娘，我要吃饭。”歪尿合着眼说道。

“孩子，你醒醒。”为娘的回答着。

歪尿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出了可身（俚语，浑身）汗且大汗淋漓。此时天已经擦亮。

歪尿这场梦游，是老法师慧明把魂儿寄居在歪尿的尸窍里，让歪尿寻根追底，并一一验证而释惑的。

七月流火，酷暑难耐，村子里的汉们穿着短裤光着脊梁，一个个给热的汗流浃背，他们大都在肩膀上搭块手巾，以便擦汗用用。在阴凉处，仨一群俩一伙，有的聊天，有的瞪着两眼把货着路上，心里也许是茫然，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空气，蔚蓝色的天空，还有绽绿的树冠。树梢上有一只喳喳在叫着，断断续续，且不时地左顾右盼。燕子在空中飞翔，几个小孩也不顾天热，光着屁股在濠渹（俚语，池塘，水濠）里捞摸着鱼儿。

天就像个魔术师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一阵朔风刮来，从北面的天空上涌动着滚滚乌云，象席卷的波涛在湍奔，头顶上的乌云犹如一块块浮冰在漂流，不时地撞击着，天就像水洇透了一般。顷刻间，电闪雷鸣，一声声“嘎嘣嘣”，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闪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其奇形怪状就像龙在发威，轰隆隆，股雷雷，咆哮着。

“爹，快看！”一个小孩喊道，“龙来了。”孩子的爹说道：“不要胡说，真龙天子是皇帝，谁也没见过龙。”儿子不再说话，只是望着雨幕，遥眺着那树枝交叉般的闪电，之后，跟随而来便是滚滚的雷声。震得桌子上的碗筷也好似在跳舞。

此时雨柱子一条条流向大地，地上一片**，汩汩的溪流向凹处汇聚。天放晴的时候，濠渹水满了，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变成了一面面**。

这一次，滹沱河发水了，城北一里许有一个净土寺被洪水淹没，居民的房屋也被洪水浸泡着，轰然倒塌的现状不时出现，人们蜷局在安全处，心有余悸。小寺墙体因年久失修，此时亦多半倒塌，殿宇渐渐颓败，看来，小寺不得不修整了。

一连几天的商量，意见总是不一致，慧明老法师指徨（俚语，想着，打算）在原址建筑，可明真法师说小寺屡遭洪水困扰，地势不利，况且小寺附近已没人烟，不如改建野庄，毕竟那里是古镇有市廛熙来攘往好不繁华，倘若在那里建寺香火肯定兴盛。

慧明老法师说，小寺是古寺，历自汉唐逾年永久，本古刹也。胡藀也不知说什么好。恰在此时，倪朱两姓氏为此产生了纠纷，朱家代表朱小三辩解道：“此寺应属康村。”

原来，这朱氏家族不是别的，乃是当年朱元璋一叔父因避难在藁南周家庄安家落户，时过境迁，全国大移民之时，朱氏家族趁势卷土重来，他们二返身安家落户于康村，不为别的，就朱元璋出生地以及朱元璋塑立的行龙寺就可说明一切。

可倪氏家族群情激昂，理由是小寺是倪家祖宗所建，外人强占那是毫无道理，并决绝地回应给朱氏家族。双方为此，展开了嘴仗，要不是胡藀从中调停，肢体冲突不可避免。

经过胡藀苦口婆心说和，双方最终达成了一致：倪家人决定把小寺迁址，条件就是把寺内的佛像以及其他比如香炉蜡碗儿等等一律搬走，至于房屋院落一概不要，赠给对方；朱家得到的是行龙寺这个石碑以及寺院院落。此合同从倪家搬走东西后生效。

慧明法师起初说什么也不走，就呆在老地方，后经明真等人做思想工作，这才同意搬迁。明真与胡藀决定在野庄村里建寺，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慧明法师叫上仙子一同勘察地形，发现野庄村**是龙脉所在地，如此说来这条龙脉不远处有三个寺，一个是野庄村西的行龙寺，一个就是在野庄村里准备新建的寺，再一个就是离此东南三阵地的龙宝寺。

这个龙宝寺也是有来头的，相传是北宋四帝宋仁宗赵祯居住过的地方，当年赵祯年轻时路过此地突然病倒，经龙宝寺主持号脉诊治，不到一个月病情痊愈，可赵祯深为佛经所打动，于是许愿在龙宝寺出家。

没成想，当朝宋真宗赵恒驾崩，就选第六个皇太子赵祯当皇帝，这可怎么办？如果当官那自己许的愿就成了泡影，正在赵祯忐忑之际，一个逃犯因在家乡山东致人死命，而流窜此地，恰巧被赵祯发现，觉得这个年轻小伙子悟性高，便问他愿不愿意在寺里当和尚，这个逃犯一听当和尚有吃的有穿的还有居住的地方，就甭提多高兴了，要不这样，一旦被官府缉拿归案，自己还要坐牢，那苦头可就没头了。

于是这个逃犯就痛快地答应了赵祯，赵祯心里坦然了，总算找了一个替僧，后来这个替僧做了龙宝寺主持，取名法青。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新的寺庙选址定下后，明真便着手实施，可他逃出来时已囊中羞涩，于是明真准备当掉身上带来的一件宝物——麟龙玉佩，胡藀知道后说什麽也不叫，胡藀就把朱允炆修建新寺如实上报给永乐皇帝朱棣，朱棣知晓后敕封修建新寺为华严寺，并斥资建造。当修建新寺付诸行动时，得到了广大施主的响应，他们素心纷纷倾囊相助。

永乐二十年，一些从山西那疙瘩过来的迁民与倪家人群居在一起，庙址就选在野庄村**，位于饲马道（大佛寺建成后，改称寺马道，是以后官府人员骑马或坐车路过时进寺上香的通道）东邻，饲马道曾是北宋抗辽时，北宋戍边大**杨延昭在饲马道两旁建立起来的兵营，是战马修养生息的地方而得名。饲马道除了有一个纪念饲马历史石碑外，还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在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市廛。

明真请来建寺高手，所谓的工程师进行策划，一个庞大的建筑工程，在村民的帮助下，轰轰烈烈地建造起来，从开始到完工，历时一年半的时间才宣告工程竣工，此寺取名华严寺，当朝皇帝钦赐之为皇家寺院。

华严寺坐**南，分成钟楼、前殿、后殿三大部分，华严寺有山门、钟楼、一口大钟挂在钟楼上，一敲起来，声震远扬；这口大钟有多高呢？据说一个大人能在里面立起来，还能小范围走动。如此猜测，铁钟的高度在一米七八左右。

相传，华严寺这口铁钟是雄性，而真定大佛寺那口钟是雌性。如果华严寺钟声响起，远在四五十公里之遥的真定雌性钟会及时回声，悠扬悦耳，绵延久长。反之，则不然。

进入庙门便是前殿，前殿与后殿的房顶各雕塑的是一条巨龙，栩栩如生，龙尾朝西，龙头目视着东方。前殿有如来佛、十八罗汉、南海大使等佛像；后殿有文姝菩萨、普贤菩萨和灵吉菩萨等神像；蛟龙碑两座，其他石碑五座。大殿外写着：华严寺。

由于迁民喜爱故乡的槐树，寺院里种植着几棵槐树，其中就有明真亲自种植的一棵槐树，现在这棵树还在生长着，它的母体早已枯朽，可枯木逢春在它的表层已经吐露新枝，蜿蜒的躯干说明生命的坚强和岁月的沧桑，仿佛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在用肢体语言诠释着什么。

当明真准备迁址时，慧明大师却圆寂了。慧明在弥留之际，一条巨莽驮着一位老者从地下訇然显现，老者飘然来到慧明跟前，说道：“法师已知前一千年小白寺历史，在你的灵魂出壳之际，你将魂归何处？”

慧明的嘴唇一张一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却发不出声音。只见他慢慢地做出双手合十的姿势，那老者看到慧明意即归佛，便安抚道：“你功德业已圆满，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让你历经沧桑，吃尽了苦头，好人自有好报！”

慧明轻轻颔首，那老者又说道：“你的灵魂将依附你原来的躯壳，不知你意下如何？”慧明又颔首。慧明是在一个大瓮里参坐圆寂的，为他超度的是明真等几个僧人及一些善人。

“哎呀！我睡得好沉”一个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

由于风吹雨蚀的缘故，曾经埋葬明子的棺材，渐渐露出一角，坟坍塌的洞口把棺材侵蚀成一道罅隙，空气充满其中，此时明子的魂魄慢慢地回归到自己的尸体里，阳气渐渐复兴，但见明子打着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

明子从棺材里出来，看到曾谙的环境，仿佛做了一场梦，“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少年老成的明子脱口吟着诸葛亮的诗句道。他在小寺遗址前，对着尚存的上面写着“行龙寺”三个大字的石碑前深深地鞠躬，打着佛手，念着：阿弥陀佛。然后迈开大步向东方走去！

战乱仍在继续，他决定在大千世界里弘扬佛法，普度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