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牺牲善良的那一个

手术过程很是顺利，秦飞最后用的是改良8字缝合法，这样既美观又牢靠。从手术室出来后，秦飞想要和李德龙谈一下，却被李德龙拒绝了。

这场手术虽然很顺利，但是却让李德龙很没有面子，他再次来到了赵金生的办公室。赵金山在听说这件事儿后，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种感觉李德龙很是不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是看赵金生又不像是抛弃了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赵金生神秘地笑了，“老李啊，你虽然不是我管辖的人，但是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的，到时候你可就是咱们寿北县的名人了。”

李德龙和赵金生两人低声满语地说着，从李德龙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接下来他们要干的事情不简单，而赵金生的感觉反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像是超然于世外、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样。

“赵院长，这样做成吗？万一被人揭破了，我这儿老脸可往哪里搁呢？”李德龙说。

“放心吧，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廖东昊那老家伙也会站在你这边的，因为他比谁更注重卫生院的生育。”赵金生说着。

赵金生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知道，在一碗水不能端平的时候，往往会牺牲掉那个善良的人。而秦飞就是赵金生口里的善良之人，可他没有想过秦飞要是反抗的话那整个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其实，赵金生早就想到了这些，这才是他要的目的，只是现在没有人知道。

李德龙很是满意地走了，既然有人肯帮他，他要做的就是沉住气等待着事情按部就班地推动就好。沉稳才能干大事儿，李德龙活了半辈子才知道这个道理。

……

秦飞没有见到李德龙，便又回到了手术室，他仔细检查确认患者无事之后便来到了走廊的候诊椅子上。他刚坐下，那个男人上下**，想要给秦飞找一根烟，可却没有找到。秦飞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男人。

“呀，应该我请你吃的，这怎么好意思吃你的呢？”男人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歉意，这或许就是渔民的淳朴。

秦飞笑了笑，“这里不让抽，走我带到那边抽去。”

秦飞带着男子来到了天台上。秦飞是不抽烟的，他之所以带着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众所周知医患关系比较紧张，但是这一根烟却能够拉近很多人的距离。秦飞的确是个另类，他是唯一带着烟又不抽烟的医生。

此时秦飞这才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身高也就一米七零的样子，看上去像四五十岁，满脸的褶皱和被海浪刮过的痕迹。通过聊天，秦飞知道这个男人叫单超，今年才三十五岁和他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今天刚出海，他媳妇就被机器绞上了手指头，他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媳妇就往县医院跑。

之所以村民往县里跑，通过今天的状况，秦飞也了解了很多。同时，秦飞也明白了省里为什么要搞万名业务院长下基层这样的活动，这并不是一场政治作秀，而是实打实地为老百姓干实事的好政策。秦飞也想起了孙中华刚见到他时的忐忑与不安，听到自己答应时候的欢心与担忧，这种景象历历在目。

秦飞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爷爷在他落户陆南的时候被接到了城里，享了没几年的福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本来秦飞不再对羊角沟这里有所牵挂，可爷爷常常教育他做人不能忘本，所以在孙中华请他回家当业务院长的时候，秦飞答应了。

现在看来，秦飞觉得自己来对了。如果他没有来，或许不会遇上单超，那样的话或许是一场悲剧。男人的烟抽完了，咧着黄牙冲着秦飞道谢，说他这辈子没有抽过这么好的烟。

秦飞说：“你们渔民挣钱不少啊，怎么会抽不起烟呢？”

单超说：“这几年不行了，这近海都没有货了，想要有货得到南边去，咱们这样的小船哪经得起风浪呀，能在这儿近处养家糊口就不错了。再说了这还要攒钱给孩子上学用，等他们出息了也像秦医生一样，穿着体面的衣服过着生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秦飞没有接话，他想到了漫天风雪里，爷爷佝偻的身躯去盐碱地上捡蓬蒿，冬天家里穷买不起煤，冷了的时候就靠烧蓬蒿过日子。爷爷也说过这样的话，让秦飞好好读书，将来体面地生活。后来秦飞做到了，可爷爷却没了。

秦飞的眼角湿润了。

秦飞说，“看得出来你很在意老婆。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单超咧着黄牙，沉默不语。这种憨厚是北方特有的朴素，是融在血液里的传承。山东人很大男子主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疼老婆。

单超说，“孩子他娘在肚子上割了一刀，这生孩子可是从鬼门关上走一遭的，咱们不疼谁疼啊！孩子娘要是没了手指，这活也干不了，到时候我还要再雇佣个人，那也不好受。所以咱们宁愿不挣一天的钱也先要给孩子他娘看手。秦大夫，今天多亏了，没有你的话，若她手指真不会动弹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秦飞没想到单超一个看着内向的汉子居然是个话痨，事实上这是秦飞的误解，这些渔民才不会内向，只是茫茫大海找不到说话的人罢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那就当一个听众吧。

单超又说了他们渔民其实很辛苦，有时候在海上遇到个头疼脑热那只能自己吃药，没有药的就干靠着，甚至有人都靠出了毛病，这就是生活。

秦飞又递给单超一根烟，单超并没有接，而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了声“好烟”又放在了耳朵上。秦飞见状，笑着将一整盒都递给了单超。单超也没有扭捏，将耳朵上夹着的那根烟又放回了烟盒。

“谢了，等明天我给你送渔获，我收了你的烟，你可别拒绝。”单超说。

秦飞说，“行，我等你。现在先去看看你媳妇吧，也该苏醒了过来。”

秦飞到达手术室的时候，温泉都睡了。秦飞走到了单超媳妇身边，仔细叮嘱着最近一个月不要干重活，不要沾水的话语，又给对方开了点镇痛药和消炎药，就送他们离开了。

秦飞回到门诊手术室的时候，温泉依旧在熟睡，这要是搁陆南，绝对会引起惊涛骇浪，但这里毕竟不是陆南。秦飞给了温泉一脚，这一脚踢在温泉的屁股上，对方瞬间就趴在了床上。温泉刚要发作，见是秦飞所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气势。

温泉别看着吊儿郎当的，想要离开卫生院，那是因为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如今秦飞来了，他便又动了脑筋，想要拜秦飞为师，跟着秦飞学本领。

“秦老师，你刚刚的手术真棒，在咱们寿北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您能来咱们卫生院，那绝对是咱们这边老百姓的福气。你放心，我明天就写个新闻发出去。”温泉涛涛不停，哪还有早先吊儿郎当的影子。

秦飞没好气地叫停了温泉，再这样下去他可受不了。而温泉在他的身后依旧说个不停，从手术室到医生办公室，又到了门诊楼外。秦飞实在受不了，便让温泉不再言语了，否则他就不会收温泉为徒。温泉高兴地闭上了嘴巴。

此时，任亮穿着那身碎花小裙来到了卫生院，大老远就冲着秦飞招手。温泉见状急忙闪了，将时间留给了秦飞。秦飞三两步走了过去。

“任亮，你的病又去县医院看了吗？”

“嗯，应该是个结节。”

“结节吗？我摸着有点不像，你最好去县医院做个超声和钼靶确认一下，女孩子若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治疗，那可是影响一辈子的。”

任亮的脸是红扑扑的，这都是拜秦飞所赐。她尴尬地扭着碎花小裙，听着秦飞讲授着这些妇产科的知识，任亮很想知道秦飞为什么会懂这么些，他不是外科大夫吗？但是，**腺外科确实是外科的病种，所以身为医学博士和陆南医院主治医师的秦飞对这块知识了如指掌。

说了半天，秦飞或许累了，这才发现任亮都快烧到脖子了，如果这里有块缝，她绝对会钻进去的。秦飞想请任亮到机关食堂吃饭，可任亮却想带着秦飞到寿北县吃点浪漫的，毕竟两人也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然后再去看个电影那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了。要是……任亮自己就把这个想法给抛在了脑后。

不过，任亮的计划泡汤了。

秦飞说：“今天我发现咱们渔民的身体健康很是问题，我今晚上赶个计划来，明天我去找孙**谈一谈，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咱们给渔民搞一个海上义诊活动。”

任亮上前摸着秦飞，“你一个外科大夫去给人家义诊？你是会听心率还是会测血压啊，你难道还要在海上给人家动手术不成。我看你存心不想跟我去吃饭，行了，忙你的去吧！”

任亮说完扭头就走，她一个女孩子都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了，秦飞还不知道好歹，以后你想和老娘吃饭我还不稀罕呢。任亮将手里的电影票拿出来，狠狠地撕掉了，又在地上画了个小人，用脚踩了踩，可下一秒又心疼得不得了。

这时一道身影站在任亮的面前，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撕碎的电影票，“你有钱没处花了吗？这电影票不看可以退的啊！”

任亮被这话羞辱得满脸泪花，“秦飞，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秦飞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任亮擦干了眼泪，“胡扯呢？你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来这个穷乡僻壤呢？”

秦飞没有说话。

任亮继续说，“我知道了，她不喜欢你是不是？”

秦飞说，“我和她分手了。我不想让她跟我来这个地方受苦，我已经够对不起她了，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为了我的理想而放弃她的理想呢？”

任亮说，“那我还有机会是不是？”

秦飞说，“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任亮，我看不是你胸有病，而是脑子有病。”

任亮也被这话弄笑了，破涕为笑像是出水芙蓉般沉醉，但秦飞却早已心有所属。秦飞走后，任亮这才蹲在地上哭泣，她还没有谈恋爱便失恋了。

不过，任亮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经过一夜的奋斗，秦飞终于将海上义诊的方案写了出来，他刚要兴致勃勃地去找廖东昊寻求点帮助，却发现卫生院停了一台采访车。

这些人被赵金生领到了办公室。秦飞从一旁走过，见赵金生冲着他笑，便也点头笑着。这两种笑是不同含义的，赵金生的笑中带有调侃、坏意，而秦飞的笑更多的是尊重。

秦飞跟廖东昊刚聊没多久，就见廖东昊急忙起身要离开的意思。秦飞见状只能作罢，他又来到了李德龙的办公室，想要跟他商量一下昨天的手术让给李德龙，但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李德龙正站在电视机前介绍着昨天的手术过程，不出意外第二天李德龙和卫生院就会成为寿北县的焦点事件。

这是明显的摘桃子，秦飞看不过。他本来还对李德龙有几分好感，但是现在荡然无存。秦飞已经将李德龙化为了小人那一行列。

秦飞刚想拆穿，却被赵金生拦住了。赵金生说了很多大局为重之类的话，却没有考虑秦飞的感受。秦飞根本不买赵金生的账。此时廖东昊也出面了，这件事他不知情，并表示完全同意秦飞的计划，那件事明天就可以启动，前提是秦飞不要找事儿。

秦飞很是失落，但还是选择了隐忍。因为廖东昊支持他进行海上义诊，这是一份让步。还有一个原因是秦飞知道自己的定位，他只是一名业务院长，来这里就是为了发展业务，只要他们还支持业务发展，那就行了。

秦飞认了，吃了一个哑巴亏，但还是认了。

一切都在赵金生的掌控之中，无论何种结局他都是赢家，可下一秒赵金生就郁闷了。

因为单超拿着锦旗和一篓子鱼来找秦飞了。眼瞅着就要露馅，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