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歉

“我起码不像你，唱得比你好多，你那算个什么？”梅浩青骂道。

“你唱得好？”张子豪冷笑几声，“你骗鬼去吧！”

两人都吵得很难看，张子豪甩下一句话：“我去找老师，咱俩还是散伙拉倒。”

“正合我意思。”梅浩青一口应承下。

“哼，看还有谁愿意和你搭戏。”张子豪冲出了门外。

梅浩青跟着走了出去，路过隔壁教室的时候，他不禁停下了脚步，里面正是谭天越。

谭天越一个人在里面练功，《徐策跑城》是京剧大师周信芳的代表作之一，是极难的一段，不仅对唱功有要求，还对做工有很高的要求。

一年级新生一般不会学这段，然而也不知是老师对谭天越有极高的信任，还是想考考她，就选了这段给她。

梅浩青看她一字一句地学，仅仅是一句词，就反复练十几遍，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梅浩青心里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他学戏从来都是囫囵吞枣似的，每回听个几遍，大致就知道如何唱了，便懒得太细抠了，有些地方任由自己发挥。

这就是他们说他唱得好，但又有点似是而非的地方，糊弄外行没问题，可是内行一听便知道其中多少地方是错的。

最近他也努力跟着老师教的学了，可从来没像谭天越这样认真过，字字句句，宛如原音再现。

他发了一阵子呆，又回到了自己的教室里，开始练习《玉堂春》。

《玉堂春》他打小就学过，戏词句句都熟，小时候也曾凭这支曲艳惊四座。他一直觉得自己唱得好极了，如今他心里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

仔细将教学视频拿出来仔细地听，这一段是经典名段，各家流派都有唱，唱法各不同。梅浩青此前学的是张派唱法，而这次学习的是梅派的唱法，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张派讲究动作细致，唱腔华美，而梅派却没有太多枝枝绊绊，讲究一个悠扬华美，但又不失脆甜甜润，委婉动听。

梅浩青仔仔细细将视频反复看了若干遍，越看越觉得背心发凉，原本觉得不难，如今细看起来自己做错的地方有许多，不仅动作不到位，还有神情，表情也不够生动。

最让他感到心惊的是，梅兰芳的表演，让人忘记他是一名男性，只当他是一名温柔多情的女子。

男旦的至高境界应该就是如此，浑然天成，让人忘记他本来身份。

梅浩青想到谭天越，她一直保持着男装的打扮是为了更好演老生吧？为了让自己心态更加像男性。

梅浩青心里生出一阵愧疚之情，她对自己的批评也算中肯，自己确实毛病很多，倒显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梅浩青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课时间，他走到教室外，谭天越也走出了教室。

谭天越看了他一眼，眼神飞快躲开，转身就走。

“谭天越！”梅浩青叫住了她。

谭天越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一起吃个饭吧。”梅浩青有点慌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天越迟疑了片刻，“有事？”

“向你道歉。”梅浩青下定了决心，“今天我不该在老师面前那样说。”

“哦，没事。”谭天越虽然生了一上午的气，但是听他这么说，气也消了一半。

“你和张子豪练得怎么样了？”谭天越没有看见张子豪，有些奇怪。

梅浩青苦笑一声，“他和我拆伙了。”

“啊？”谭天越很意外，没想这么快两个人就拆伙了。

“我们合不来。”梅浩青苦笑一声，“老师经常说好搭档难寻，确实是这样的。”

谭天越亦有所感触，“好搭档确实很难找，我从小到大也换过很多搭档。”

“你之前的搭档呢？”梅浩青有些好奇，像她这样优秀的老生，肯定有个长久的搭档。

“她不学了，觉得学戏没前途。”谭天越叹了口气，“出国了，和我一起学戏到现在的人也不多，挺多人中途退了，能坚持下去的人很少。”

梅浩青没说话，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自己原本也想退出这个行业。

“你原来的搭档呢？”谭天越又问他。

“我没有固定搭档。”梅浩青笑了笑说，“我都是临时凑到谁就是谁。”

谭天越格外震惊：“一直是这样？”

“对啊，小地方嘛，学习京剧的人不多，能坚持的更少，来来往往的很正常。”梅浩青笑了笑，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你比我还难啊。”谭天越有点同情梅浩青。

“没事，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有个很长久的好搭档。”梅浩青的目光盯紧了谭天越。

谭天越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想和我重新搭戏？”

“可以吗？”梅浩青满目期待，“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好，你给了我机会，但是我却因为可笑的自尊心，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如果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想和你搭戏。”

谭天越的心跳加速，到底为什么啊，这家伙道歉那么诚恳，搞得她都没办法生气，想了想问道：“你请我吃饭吗？”

梅浩青一听疯狂点头，“好啊！你想吃什么？”

谭天越低头想了想：“食堂任选吧。”

梅浩青有点诧异，“你不想到外面饭店吃饭吗？”

“你有那么多生活费吗？”谭天越反问道。

梅浩青面色讪讪，“一顿饭应该吃得起。”

“等你以后成了名角再请我吃大餐吧。”谭天越笑容明朗，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浑身闪耀着光芒。

舒静洋没想到谭天越会和梅浩青一起出现，而林若若却没有来。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种强烈的不适应。

谭天越和梅浩青居然很和平坐在一起吃饭，一起吐槽食堂厨艺，两人有说有笑，仿佛一对老朋友。

八卦爱好者们疯狂偷拍，同步上传论坛，大呼：“活久见！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若若呢？”舒静洋插不进话，找了个话题。

“若若和我说她要和白子瑞吃饭，不和我们吃饭了。”谭天越答道。

“她和白子瑞？”舒静洋更愣，“他不是无视她吗？怎么会在一起吃饭了？你们这一上午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