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发小

“对，你打小他就经常夸你，说你细致懂事会疼人。”谭奶奶笑道，“他说你小时候有什么吃的，都想着拿给他一份，从来都不吃独食。”

舒静洋默然，从小到大，在他印象当中爷爷总是板着一张脸，从来没夸过他一句，挑剔他做得不够好。

他为此很努力，戏唱不好，但是学习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总希望爷爷能夸赞自己一声。

“洋洋，你爷爷这个人嘴硬心软，你想想吧，他虽然从来没夸过你，但是他给你做多少好吃的。”谭奶奶说，“上回他说你爱吃他做的新鲜虾饼，刚好附近的超市和菜市场都没了新鲜虾，他跑了十几公里给你买了虾回来炸虾饼。”

舒静洋一愣，那次他回来是看到了桌子上的虾饼，但是爷爷训了他两句，他就偷偷溜到了谭天越家蹭饭了，虾饼一口也没吃。

“人老了，总有些积习难以改变，你爷爷唱了一辈子铜锤花脸，他习惯了，你见过哪个大花脸温柔好好说话的？”谭奶奶笑道，“说话都是大嗓门，但哪个大花脸是坏人？包公不是，霸王也不是，你说对不对？”

舒静洋扶着镜框笑了，谭奶奶的话让他的心里去掉了一个大包袱，陡然敞亮了起来，“奶奶，您累不累？我扶您躺下吧。”

“不累。”谭奶奶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洋洋！”病房门口传来了惊天的喊声，整个病房楼道的人都唬了一跳。

只见病房门口站着一个身高马大的人，将整个门都堵上了，一脸正气，中气十足，“你什么时候来的？”

正是舒静洋的爷爷老舒，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看起来依然威风凛凛，让人不禁联想起他年轻时该是怎样的人物。

“老舒，你又喊那么大声音，我这心脏病就是被你吓出来的。”谭奶奶嗔怒道。

舒爷爷立即点头哈腰压低了嗓子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一时间没忍住。你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谭奶奶点头。

舒爷爷掏出了一叠票据递给了谭天越，“这些你都收好，我刚去替你奶奶办好了手续……”

“给他干嘛？”谭奶奶又瞪了一眼舒爷爷，“东西都给我，他还要去上学了，这些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舒爷爷挠挠头皮，将票据收了起来，“那还是我来吧，你一个病人能干什么？”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谭奶奶的话音虽然不高，却极有威仪。

舒爷爷像只乖乖的小绵羊，将票据递给了谭奶奶，“那你收好，后面我来办手续的时候找你拿。”

“舒爷爷，谢谢您，后面的事情不麻烦您了，我来就行。”谭天越向舒爷爷道谢。

舒爷爷看了看她，“客气什么？我和你奶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你奶奶的事就是我的事。”

“天天，你和洋洋好好学习就行了，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谭奶奶转头怒怼舒爷爷，“都怪你多事，谁让你打电话给我儿子和洋洋的？现在倒好，他们两个书都不念就来了。”

舒爷爷赶紧讨饶，“我那不是着急嘛……”

“着急？他们两个又不是医生，叫来又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罢了。”谭奶奶依然不依不饶。

舒爷爷委屈巴巴地看着谭奶奶，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那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本来就应该听我的。”谭奶奶得寸进尺，舒爷爷也不敢反驳。

偌大的汉子，在谭奶奶面前半点威风都无。

舒静洋看傻了眼，他这辈子也没见爷爷如此过，简直像个温顺的小绵羊。

舒爷爷也知道自己这种威风扫地的行为不适合在孙子面前展示，对舒静洋干咳了一声道：“你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没听见谭奶奶的话吗？赶紧回学校去！”

舒静洋看了一眼谭天越，谭天越不为所动，“奶奶，我陪你吧。”

“不用，你也回去吧，有你舒爷爷在这里就行了。”谭奶奶也打发他离开。

“但是爸爸那边……”谭天越有些迟疑。

“他回来了再说吧。”谭奶奶的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回不来的话，我就只当没他这个儿子。”

舒爷爷看出来谭天越不放心，拉她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放心吧，后面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谢谢舒爷爷。”谭天越再次向舒爷爷道谢。

“走吧，走吧。”舒爷爷摆摆手，“洋洋，你路上照顾着点天天，听见了没？”

“知道了。”舒静洋点头。

初冬的夜晚，天气寒冷，风里像带着刀，划过身上，冷得生疼。

谭天越出来得急，穿得不多，紧紧裹着自己的外套，站在公交站等车。舒静洋跟在一旁陪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很快来了，两人依次上了车，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车上的人依然不少，两人没地方躲，依然挤在了一起。

车子里的人昏昏欲睡，霓虹灯透过玻璃洒进车窗里，落在人们身上，形成了泛黄的画面。

舒静洋注视着窗外，一种忧郁的心情油然而生，不久之前，他和谭天越一起坐公交车时，还有说有笑的，转眼间却成了陌生人。

“对不起，天天。”舒静洋还是轻声道，“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没什么用，但是我依然还想向你道歉，我那时候被嫉妒冲昏了头，干出了这种事，我也不敢奢求你原谅我。”

“那你道歉有什么意义？”谭天越开口反问道，“小时候我们都知道一句话，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我知道。”舒静洋的声音更小，“我非常后悔，我就算想要伤害这个世界任何人，都不想伤害你。”

谭天越没有说话，扭头看向了窗外，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她也明白舒静洋绝不是有意伤害她，但是却有意伤害梅浩青。

“你为什么要针对梅浩青？”谭天越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舒静洋的心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件事，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一起说笑，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