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母子

“挺好的，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有能力，爸爸支持你们。”谭爸爸很高兴，“见到你们都挺好，我心里也踏实多了。尤其是你，天天，你长大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爸爸谢谢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谭天越想了想问道，“爸爸，你去看过奶奶了吗？”

谭爸爸顿时变得局促起来：“还没有。”

谭天越明白谭爸爸的心情，当初他和奶奶是吵了一架离开的，如今他不好意思去见奶奶。

“爸，我陪你去吧。”谭天越说。

谭爸爸正中下怀，却又有点矛盾，“这样行吗？”

“可以的。”谭天越点点头。

吃完饭后，谭天越陪着父亲一起去了医院。

谭爸爸本来走进了医院，想了想又折返出了医院。

谭天越很奇怪，“爸，你去干嘛？”

“我给你奶奶买点桃酥和芝麻饼，她喜欢吃的。”谭爸爸四处寻找糕饼店，“这里都变了，我记得之前附近有点心店的。”

“爸，我带你去吧。”谭天越带着谭爸爸左转右转，找到了那家老店。

谭爸爸感慨万千，“这里变化真大啊，都找不到了。”

谭爸爸挑了桃酥和芝麻饼，又问谭天越：“你喜欢吃什么？”

谭天越摇头，“我不吃这些。”

谭爸爸挠挠头，“也是，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喝奶茶吃蛋糕。”

谭天越笑道：“不是，我很少吃甜食。”

谭爸爸一愣，旋即明白了，谭天越是为了保护嗓子，悠悠叹了口气，“苦了你了。”

“没什么，习惯了。”谭天越摇摇头，“再说了，我真的喜欢唱戏，我不觉得这些事很苦，练功也不苦。”

谭爸爸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对，因为喜欢所以不会觉得辛苦。”

“走吧，我们先看奶奶去吧。”谭天越带着父亲去了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时，谭爸爸的步履沉重起来，他有点不敢进去。

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和谭奶奶联系过，平时只是给她卡里打钱，连个电话都没有。

谭天越推了推谭爸爸，谭爸爸这才怯怯地进了病房。

和他想象的画面完全不同，舒爷爷正在给谭奶奶削苹果，谭奶奶笑盈盈地靠在床上，边吃水果边聊天。

两人俱都满脸笑意，没有半分病容。

“妈……”谭爸爸开口喊了一声，谭奶奶循声看去，看到了谭爸爸，顿时变了脸色，“你来做什么？”

谭爸爸不敢做声，谭天越提着糕点放在床边，“奶奶，这是爸爸给您买的点心，都是您爱吃的。”

谭奶奶拉着脸道：“我血糖高，早就不吃这些了。”

“都是无糖的。”谭天越补了一句，“爸爸担心您。”

“担心我？要是担心我，这么久都没回来过？怕是我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谭奶奶气性很大。

谭爸爸不敢说话，谭天越在旁哄她，“奶奶，爸爸在外面挣钱养家，也很辛苦的，看他现在黑了好多，头发也白了许多。”

谭奶奶嘴上没说话，眼睛却迅速地在儿子身上打量，不禁一阵心疼，两鬓斑白，皮肤松弛，连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真老了不少。

谭奶奶收回了目光，只是扭过头去，谭天越明白这是谭奶奶退让的意思，赶紧又推了一把谭爸爸。

谭爸爸走到了床边，像根棍子杵在了床边，母子两人都是无言。

谭天越朝舒爷爷打了个手势，舒爷爷心领神会，跟着她一起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谭奶奶依然别过头看向远处。

“妈，你喝水吗？”谭爸爸思来想去艰难地开口问道。

“不渴。”谭奶奶掷地有声。

谭爸爸有些局促，打开了自己买的桃酥，“这个桃酥，你要不要尝尝？还是以前的口味，这里现在变化挺大的，要不是天天带着我找，我都找不到这个店了。”

谭奶奶淡淡道：“时间那么久了，什么都变了。”

“但味道还是没变的，我刚才在店里尝了下，这家的口味没变。”谭爸爸递上了桃酥。

谭奶奶看着那块桃酥良久摇摇头，“它的味道没变，我的口味变了，我不爱吃这些了。”

谭爸爸拿着桃酥的手悬在了半空，一时间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奶奶继续说：“人是会变的，我老了，你也老了，以前的时候你爱和我对着干，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偏偏不做什么，大过年的，你也和我吵架跑了。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恐怕就见不着你了。”

谭爸爸羞愧地低下了头，“妈，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谭奶奶说，“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气我，大不了有天我就这么走了，也挺痛快。”

谭爸爸更加羞愧，“妈……是儿子不孝！对不起！”

谭奶奶将憋在心里的火尽数都发了出来，“你就不该叫我妈！你哪件事按我说的做了？我让你唱戏，你练得半道打死都不肯学，我让你别去外地，你二话不说行李都不要就走了，丢下我和天天相依为命！我是你妈，我没的选！我活该！但是天天呢！你对得起他吗？”

谭爸爸泪如雨下，半跪在地：“妈，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不该丢下你和天天两个人！”

谭奶奶的眼里也蓄满了眼泪，她狠狠地偏过头，不肯看谭爸爸一眼。

谭爸爸心如刀绞，“妈，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你要是不想再看见我，我这就走。”

谭奶奶一听，心头突突跳，捂着心口倒下了。

谭爸爸大惊失色，赶紧叫医生，“医生！医生！”

“病人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才犯过心脏病，一定要保持病人情绪稳定，千万不能受刺激。”医生再三叮嘱他们，“如果再犯，就很危险了。”

三个人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

舒爷爷看了看床上昏睡的谭奶奶，对他们两人说：“你们先走吧，等她醒了，我和你们说。”

“我留下来吧。”谭天越说，“我陪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