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2年的一场雪

2012年11月30日清晨，天刚放亮，一辆中巴车从华夏第一都尧都——山中省平阳市区出发疾驰而去。

9点多钟，车子嘎地一声停在郊县汾东县白雪皑皑的大尧山下，从车上陆续走下三位睡眼朦胧的年轻人。

……

突然，薛烛看到黑狼犬对着一个小雪包狂吠起来。

“汪汪汪”……

起风了，半山腰，“中国龙乡大尧山”的木牌被吹得颤颤巍巍的，像一个马上要摔倒的老人。

雪从树上飘下，落在脸上，凉飕飕的。

三个小伙伴曳斜着双肩包，蹲下身来，用树枝小心地戳着小雪包。

一条盘曲的大青蛇显现出来！

薛烛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十分紧张地裹紧黑皮夹克。

“这是毒蛇烙铁头，俗称‘小青龙’，是大尧山人的龙图腾……”他左手指着蛇，心砰砰砰狂跳着。

“咯咯咯……”穿着绿羽绒服的俞子期轻轻踢了一下蛇，“猴哥恁胆小？看它冻僵了。”

她跺了剁脚上的雪，“小青龙守护龙宝石这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龙宝石是一种稀有玉石，尧帝时期这里就是玉料场，县志上有介绍，你看！”

薛烛从包里取出黄皮的《汾东县志》递给她。

俞子期接过书，翻开扉页念道：“传说龙宝石由小青龙的骨骼化成。在每年六月十三日的深夜里，会散发绿光，聚集千万条小青龙，出现‘万龙护宝’的奇观！”

她扬了扬书，“猴哥，找到龙宝石，村民不就脱贫了吗？”

金发蓝眼的王亨利一听，眯眯眼立马金光四射，“OMG！要发财啰。”说着解下围巾，把蛇包起来，放进双肩包里。

薛烛用左手猛拍他一下，慌声说：“喂！你……你不知道《农夫和蛇》的故事呀？”

“呸呸呸，乌鸦嘴！说不定小青龙为报恩，变成小青嫁给我，带我找到龙宝石，变成土豪。这故事就叫《新白娘子传奇》……”

王亨利浑然不惧，眯上小眼，胖乎乎的脸上现出陶醉的神情来。

“不对！该叫《新青娘子传奇》。”俞子期打趣道。

“我给老村长打电话，让他找老蛇人……”薛烛说着开始拨电话。

王亨利顿觉没面子，一把握住他的手机说：“别打！我爷爷就是老蛇人。这蛇再不捂暖，就冻死了！”

薛烛夺过手机，正色说道：“不行！不能犯了大尧山的龙忌。让老蛇人来处理……”

“刚当队长就板脸？追上我再说吧！”王亨利根本不吃这套，打断话头朝俞子期挤挤眼，猛地跑了起来。

俞子期会意，也不嫌事大，伸出舌头冲薛烛做个鬼脸，跟着撒丫子地往前跑了。

“别跑！”

眼看两人越跑越远，薛烛无奈摇摇头，跟着追了上去。

黑狼犬跑在他前面撒欢儿地叫着，跳跃着。

追了好一会儿，来到玫瑰谷的大核桃树下。

薛烛背靠着大核桃树，涨红着脸，双手扶膝大口喘着白气，“等一下！八戒问问她到哪儿了？”

“我才不问呢，”王亨利坏笑着，“你咋不问？”

薛烛掏出手机打电话。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和她约定10：30在大核桃树下汇合，不见人影怎么还关机了呢？他抬腕看表，已指向11：00。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王亨利阴阳怪气地哼了两句说，“亿万富翁的金龟婿不好当啊……”

薛烛抓起一把雪，打在王亨利的头上，“乱点鸳鸯谱！”

快正午了，太阳却变成红色的。皑皑白雪被抹上一片殷红，薛烛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你们看！像传说中的血日吗？”

他指着天上的太阳问道。

黑狼犬顺着他的手势，对着太阳狂吠起来。

“血日？”

俞子期抬头看看天空，又回头看看他。

忽然，薛烛的瞳孔放大了！

只见小青龙从王亨利的双肩包里钻了出来，在肩上疯狂地扭动着，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薛烛不敢出声，用左手示意在王亨利前面的俞子期噤声，用右手指了指王亨利。

俞子期扭头去看，也吓坏了，急忙向王亨利比划示意。

王亨利大概猜到了什么，猛地伸出右手去抓肩上的蛇。蛇受到惊吓，一下子咬住手，他“啊！”地大叫一声。

这时，薛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两个跨步飞奔上去抓蛇，蛇反过来咬他一口，“啊！”一股针刺的痛像电一样迅速传遍全身。

蛇呲溜一下钻到了大核桃树下的老根里。

“汪汪汪……”

黑狼犬绕着树根狂吠着，用爪子狠命刨着雪地。

薛烛咬住牙齿，有气无力地叫道：“回来！”

黑狼犬回到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呜呜呜”地似乎想安慰他。

王亨利麻利地掏出两根布条，一根扔给俞子期，“快勒紧他的手腕儿。”另外一根用嘴叼住，在左手的帮助下去系右手手腕儿。

俞子期接住布条却没有去系，看着薛烛快速红肿又变黑的左手，忽然对着黑色的蛇牙印，用嘴去吸蛇毒！

山坡上，老护林员飞奔而下。

大叫道：“别用嘴吸！”

王亨利正紧张着，听到叫声，瞥见俞子期已经变黑的嘴唇，跟着叫了声：“别用嘴吸！”布条从嘴里掉下来。

王亨利扑过来想推开俞子期，却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接着，俞子期倒了下来。

薛烛感到天旋地转，“咚”的一声倒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一米八九的雪窝来，双肩包里的东西也抖落出来。

“呜呜呜……”黑狼犬跪下来扯着他的裤腿，似乎想把他叫醒。

……

尧峰村老村长坐在大青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焦急地等着薛烛，商量龙宝石的事情。

大尧山乡是汾东县最穷的乡，尧峰村是最穷的“空心村”，只剩下213户！

老村长掏出小孙女送给他的60岁生日礼物——一块黑色的智能手表，触碰了一下按键，荧光屏上显示出两排数字来：

11：18

2012/11/30星期三

“咋还没到呢？”

他心里嘀咕着，猛抽一口烟，正要吐出来，手机响了，“大尧山上有宝藏，龙宝石传说天下扬。核桃坞的核桃最硬朗，玫瑰谷的玫瑰最芬芳……”

手机接通，传来老护林员沙哑的声音：“薛烛他们仨在大核桃树下骚扰小青龙，被咬了，犯了龙忌，救还是不救？”

“废球话！”老村长失声说，“救！赶快救！我马上到！”

大尧山人的信仰：小青龙是尧帝封的“护山神龙”，受到骚扰才会伤人。凡被咬的就被认定为“不受欢迎的人”，称之为“龙忌”。

“120吗？3个人被小青龙咬了……”

“祁县长，薛烛他们被小青龙咬了……”

“过来几个人用门板抬下山，再安排个年轻人到医院陪护……”

老村长一边打电话，一边向玫瑰谷飞奔着，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揉揉膝盖，踉跄着爬起来，又跑起来。

远远看着老护林员对着山神庙的方向跪拜，他急得大喊：“都，都，都火烧眉毛了还搞这些？上药了吗？”

“上了，上了！你信我，就按我的来！”

老护林员说着，又向山神庙方向拜了三拜。他是老蛇人，祖上世代与蛇打交道。

一听上了药，老村长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一半。

“上药了，就，就，就按你的规矩搞，搞吧，咳咳咳……”他头上冒着热气，咳嗽着。

薛烛的左手和王亨利的右手全变成了黑色，上面敷上了厚厚一层白色的蛇药，就像抹了一层石灰。

他俩被咬的那只手的胳膊上的衣服全部被退掉，从手腕儿到臂膀处扎了5道布条，像筑了5道堤坝。

俞子期的嘴唇肿得厚厚的，变成了黑色，嘴角渗着白色的液体，是老护林员灌的口服蛇药。

看着眼前的景象，老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咋样？”

“两男娃最严重，看天意了，唉！”老护林员摇摇头，双手合十。

几个村民用门板把薛烛他们抬到山下。

“嘀嘟，嘀嘟，嘀嘟……”

3辆120急救车闪着蓝色的灯呼啸而来，从上面各奔下来2名担架员，抬着薛烛他们上了车。

黑狼犬“呜呜呜”地叫着要上车，被老护林员制止了。

医生立即给他们输液，同时用1：5000的高锰酸钾溶液冲洗伤口，剔除残牙，反复挤压，排出毒液。由于薛烛较为严重，又给他灌了季德胜蛇药片化成的水。

“祁县长指示直接送省院，我派人在高速路口给你们带了足够的药。”县医院院长给120车上的大夫打电话说道。

副县长祁劲松满头大汗，给省医院院长打电话说：“老同学，我是劲松，有仨人被小青龙咬了，非常严重，在去你们医院的路上，最快也要2个小时。”

“好！我马上安排蛇伤专家做好接应准备。”院长回应道。

祁劲松接着说：“这仨都是来扶贫的清北大学高材生，是国家的宝贝。我请求出动急救车，派出最好的专家，带上最好的药，找个中间点汇合。”

……

“汪汪汪……”

黑狼犬在老护林员身边不停地狂吠着。

老护林员摇摇头，在大核桃树下点燃3支香，跪在地上磕了3个头。

“护山神龙，天寒地冻，别出洞了。你独具慧眼，认定的‘不受欢迎的人’准没错，鬼娃子们就不该来大尧山！”

他虔诚地念叨了好一会儿，看着风雪又将起了，这才佝偻着腰，蹒跚离去。

忽然，一个矮个子从核桃树后闪了出来。

他穿着黄大衣，头戴风帽，脖子上缠着围巾，将大半张脸遮住，只漏出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矮个子吐着白气，四下张望了一下，迅速用一根带钩的长杆从树根下勾出小青龙，放进竹篓里。

又一闪，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