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有头绪去找头

薛烛无精打采地走着，没有一点儿头绪。

“没有头绪去找头啊！”

“没有头绪去找头啊！”

“没有头绪去找头啊！”

祁劲松浑厚的男中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反复回荡着。

“祁县长是不是……？”

薛烛心里一阵狂喜，像是黑夜里看到了一束光。

他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重新打印了报告，偷偷去找县长。

见到县长，他有点儿语无伦次，“县长赏识我，我才得以到大尧山来……”

“小薛，我很欣赏你的才华，”县长摆摆手，微笑着说，“不过，邀请你到汾东来，是班子集体决策，可不是我一言堂哦。”

“坐吧！”县长伸手示意他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遇到啥坎了？”

薛烛站着没坐，“还真遇到过不去的坎了！”

说着将《关于分批解决尧峰村21人三年拖欠工资问题的请示》递给县长。

县长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皱起，“嗯，群众生活困难啊！”

他扶了一下眼镜问：“两位副县长咋批示的？”

“祁副县长批示了，常务副县长那儿一直没批，不知道啥原因。能不能请县长……”薛烛嗫嚅道。

县长摘下眼镜说：“小薛，解决农民工工资是大事，但得按流程来。我越俎代庖，就会使县里工作陷入混乱。”

薛烛顿时没了主意，“那咋办呢？我承诺1月15日前解决的……”

县长看了一下台历，“今天13号，还有2天，再等等？”

薛烛急了，“连你也不支持我。”说完脸红着扭头就走。

“回来！”县长叫住了他。

薛烛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县长，心里五味杂陈。

县长没说话，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他正坐在扶贫办的办公室里长吁短叹，一个坏消息又来了。

饶毅打电话说：“薛**，饶**去信访办了。我们离得太远，你赶快去把他截住，别再出乱子了。”

薛烛赶快打的来到信访办门口，左等右等，不见饶**的踪影。

他打电话给饶毅，“饶哥，我等了个把小时了。他是不是到医院去了？”

“绝不会！他是**专业户。说事说不清楚，信访办也头疼，净给村里抹黑！解决拖欠工资的报告批了吗？”

“还没呢？我有些尿急，不跟你说了……”

薛烛快步向信访办的厕所跑去。

好大一泡尿！

憋了一个小时，此刻如释重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爽。

忽然，厕所屋顶上出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啪嗒”掉下一片瓦来，紧接着，“扑通！”一声，一个人从屋顶摔下来。

“哎呦！”那人叫了一声。

薛烛正在提—裤—子，猛然受到惊吓，手抖了一下，裤子掉下来。

他非常尴尬地看那人，那人也尴尬地看他，正是饶**。

饶**有点儿难为情，脸迈向一边。

薛烛赶紧过去搀扶起来，“饶二舅，你咋在房顶上呢？”

饶**揉了一下小腿，“他们不让我**，不翻厕所咋进来？哎呦……”

“伤着了吧？到医院去看看。”

薛烛撩开他的裤脚，脚踝破皮了，血流不止。

“没那么精贵！我得赶紧过去。”

饶**推开他，跛脚向外走去。

薛烛拉住他，“二舅不**行吗？村委会让我接你回去。”

“福袋叔不在，村委会就是个摆设，能给我工资吗？”饶**抽身说。

“二舅，给我个面子，只再等一天！”

“给你面子？谁给我面子？我等三年了！”

两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起来。

忽然，饶**捂住肚子，蹲了下来，“好疼！”

“二舅别装啊，我可没打你。”薛烛笑道。

“每天这个时候肚子疼……”

饶**摆摆手，额头上青筋直跳，豆大的汗淌下来，头上冒着热气，就像刚刚掀开的蒸笼。

看到饶**晦暗浮肿的脸，薛烛知道这是一种典型的“尿毒症面容”。

他想到了去世的爸爸，眼睛有些模糊，扶着饶**说：“二舅，工资的事我一定解决。走，我陪你去看病吧。”

饶**摆摆手说：“小烛啊，二舅知道你心好。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全村21人都等着用钱，趁今天县长接访……”

薛烛眼睛一亮，“你说今天县长接访？”

“是啊，今天是**县长接访。”饶**眉头的“川”字舒展了一下。

薛烛乐了，“走，我陪你去。”

薛烛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就把饶**拉到旁边一棵松树后，将自己的想法给他讲了。

饶**搽了把汗，疑惑地问：“能行吗？”

“只要你听我的，一定行！”

……

薛烛将饶**领到登记室里。

一位工作人员吼道：“饶**，走走走，别添乱！”

薛烛将工作证递过去说：“我是扶贫办的，这次确实有重要事情反映，麻烦帮他登记一下。”

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工作证，迟疑了一秒钟，在登记簿上做了详细登记，让饶**签字。

“到旁边坐，等会儿有人叫。”工作人员说。

两人焦急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饶**疼痛发作，额头上直冒汗。

薛烛劝他到医院，他坚持不去。

“饶**，进去！”

工作人员叫了一声。

饶**站起身来，快步向里面走去，似乎身上的疼痛全都消失了。

……

“县长，我们村21人3年都没拿到钱。我还有尿毒症……”饶**忽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县长赶紧起身扶他，“饶同志，快起来。有困难，国家帮助解决……”

两人正说着，薛烛突然走进信访办，拉着饶**就要往外走，“对不起，县长，这是我扶贫点的人。他不该**，不该给您添麻烦。”

县长愣了一下，面露不悦，“小薛，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什么叫给我添麻烦？**是群众的权力，谁都不能剥夺！饶同志您坐下。”

薛烛的脸红了，“县长批评得对！我工作没做好，那我在外面等着。”

县长朝他努努嘴，“搬个凳子来，做记录吧。”

于是，薛烛搬凳子过来，在信访办的记录簿上开始做记录。

县长听着，听着，眉毛越皱越深，“没想到尧峰村的问题这么严重！”

“你昨天找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对吗？”县长问薛烛道。

薛烛停下笔，点点头，“是的，拖得太久了。”

县长站起身伸出手来，饶**将手放在棉袄上擦了一下，握住县长的手。

“饶同志请先回去，我们商量一下，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县长摇了摇他的手说。

饶**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那我明天就能拿到钱了？”

薛烛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县长都说到这份上了，先回吧，我送你。”

薛烛将饶**送到门外，“等我一会儿。”

薛烛小跑返回来，作揖道：“县长，求你今晚上批下来，否则明天我过不了关啊！”

“你这个小鬼要对我**吗？”

县长摘下眼镜，揉揉眉头，“你马上提供一个详细报告。”

“我这儿有现成的。”薛烛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报告递了过去。

县长戴上眼镜看了一下，“这是昨天你给我看的，就今天的情况，重新写一份。”

薛烛疑惑地问：“咋写？”

县长在薛烛脑袋边上画了一个圈，“咋写？自己开动脑筋。”

“我回去就写，马上给您送过来。”

说完，薛烛跑了出来。

饶**再次问道：“明天能够兑现吗？”

薛烛想起祁劲松的批评和唐斌的忠告，犹豫了一下，“二舅，我真不敢打包票！”

饶**生气地扭头就走，腿一跛一跛的。

没走多远，回过头来冲薛烛说：“明天不兑现，我还来县城，给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