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火生涯 （原解放军199师副师长 乔登云）

第一章

我真正的老家在河北宣化县草沟村。1921年大旱，田里逢草不长，庄家颗粒不收，连野菜也找不到。为了活命，祖父乔尚傲领着一家老少来到全村只有五户人家的沟家湾村，这仅有的五户人家，也是四面逃荒来到这里的。

1929年8月27日，我出生在沟家湾村。听大人说，我还不到一岁，祖父连愁带累，连病带饿，就早早的去世了，当时他只有38岁。祖父的去世，使本来就十分贫困的生活犹如雪上加霜，日子更加艰难，家里经常生锅无粮，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一场疾病，老少一躺就是几口，日子到了绝境。母亲看到这些情况心如刀割，急得经常在院子里团团转。一天晚上，天奇特的冷，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卷这门口那床破帘子扑哒扑哒的响，屋里比外面也暖和不了多少。我们几个你挨着我、我靠着你，相依为命，互相取暖。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夜，母亲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拾掇这、拾掇那，捆上一床破棉被，卷上一领破草席，放上锅碗瓢勺，父亲手里拿着两条打狗棒，领着我们走了。那天，天特别冷，也特别黑，走出好长一段路了，母亲还不时的往回看，只听得远处传来依稀的狗叫声。我们来到了口外二道营子庄。

记得8岁那年，我给本装的地主放猪，当猪被赶到庄头时，一只大黄狗咬着、叫着从家中窜了出来，冲着猪乱咬乱啃，猪被咬的四处乱跑，我也被猪撞倒了，幸亏过路的大人把狗打跑。我好不容易才把猪赶到一起，到了晚上，我浑身发冷，四肢颤抖，惊厥不止，几天不吃不喝。母亲既悔恨又疼爱，直守着我哭。我数日昏迷不醒，几天水米不曾粘牙，父亲急的团团转。恰逢此时，大妹妹患了眼疾，整日哭闹不止，一家数口，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钱看病，家庭处在愁苦万状之中。父亲看到家庭一天天走向困境，再往前走也看不到半点希望，思想再三，无计可施，决定领我们还是返回老家。那时我已经八九岁了，已经懂了些事情，生病的大妹妹眼肿的像铃铛，而且不断的往外流着脓水，无可奈何的母亲只得撕了块破布给她捂起来。开始几天，大妹妹还摇着头，几天之后，大妹妹安静多了，但眼里依旧不时地往外流着脓水。

大妹妹这个样子，我们心里十分着急，白天一边讨饭，一边赶路，晚上露宿街头，这短短的一段路程，我们整整走了一个多月。然而，等我们到家之后，母亲解开包着的妹妹的眼睛，整个眼睛完全溃烂了，留下了一个深深地眼洞，现在我们才明白，妹妹为什么摇着头，又为什么忽然不摇了，可怜不满周岁的大妹妹一只眼睛完全失明了，给她留下了终生的残疾。

人们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到我9岁时，我已开始步入大人的行列，能做一些大人的事情了。记得有一年，我给本村一个叫刘思恩的地主家扛活，开始给人家放猪、放牛、挑水，渐渐地也就变成给地主当长工了。长工的日子活儿就比较多了。我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就睡在野外的田埂上，或钻进场院屋子里，虽然蚊虫叮咬，但由于特别的劳累，一觉就睡到天亮，摸摸身上脸上已是满满的疙瘩。冬天就好得多了，虽然天寒地冻，手上冻出了血口子，但蚊虫叮咬的骚扰却完全没有了。晚上睡觉，一头钻到草垛里， 虽然身上头上全是草，也觉得暖烘烘的，反而觉得乐融融的。这样寒暑易节，春去秋来，姑姑叔叔一个个也都成家走了，我也慢慢的长成了大人，心里想的事情也渐渐的多了。

记得1946年的5月，村头的老杨树已经抽叶，田里的麦苗也开始粗壮起来，春风吹过，绿色的海洋里荡起了微微的绿波。我的心已开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触，就是在那年，听大人讲，村里面来了八路军，来领当兵的，说是支援前线。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没昼夜的思量这件事，有时晚上竟然睡得很晚，虽然心里在不住的犯嘀咕，但口头上从没多说一声。

家里的大人们对连年的战争十分讨厌，他们看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所以一提起参军，免不了有些心有余悸。所以，在家里，成天守着我们，她们守口如瓶，只字不吐。有一天，刚吃罢饭，我向家里正式提出报名参军的事情，家里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父亲铁青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母亲异常忧郁，苦愁的脸上表现出极不愉快的心情。奶奶听了之后，连哭加说，死活不肯。他亲眼看着我长大**，家境这样，也想盼望给家里添个劳力，多种点地，多打点粮食。看到这个场面，我不能再说什么，嘴上的话都咽到肚子里了。自此以后，我天天偷偷去找领兵的人。有一天夜里，家里的人都睡得很熟，我悄悄地爬起来，来到约定的地点，跟着带兵的人走了，和我同时走的还有本村的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