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故人之约2

听到了这个声音，许思浩的父亲赶紧上前了几步，打开客厅旁边的一扇门，从里面推出了一位耄耋老者。这人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面黄肌瘦，看起来确实已人命危浅。

虽然多年未见，但许秋汉还是一眼认出，这人便是当日带着王亥来到他家的那个许夏鸣。

许夏鸣看到许秋汉，吃力的坐直了些，有气无力的跟身边的儿子说道：“伯运！快……快……”

这话刚一说完，许伯运便和许思浩一同来到了许秋汉的面前跪了下来。紧跟着，只听那许伯运低声说道：“六叔在上，请受我父子一拜！”

这父子俩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秋汉完全没有料到，他正要上前阻止，这父子二人便已然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贤侄，思浩，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许秋汉上前扶着许伯运，可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六弟，你别拦着他们，其实这本应该是我这把老骨头应该做的事，可怎奈我……唉，伯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接着磕头？”

许伯运答应了一声，挣脱了许秋汉，和儿子一起，又一次把头磕在了地上。

“四哥，你们这是干什么？你快让孩子们起来吧！”

虽然许秋汉对他这位四哥没有一点儿的好印象，今日来此，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本想看看他们祖孙几人能耍出什么花样，可谁知，这才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出。他虽然不喜欢这一家人，可怎奈他生来心软，所以这么一闹，他也顾不得回想当年的那些恩怨了！

“四哥，你要再不让孩子们起来，我这就离开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许夏鸣冲他喊道：“六弟！”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冲着跪在身边的儿孙点了点头：“你们先起来吧！”

许伯运起身后，立即回到了父亲身后，而许思浩则转身上了二楼。

“六弟，我真的是对不起你啊！”

许秋汉原本料定，此行就是一个骗局，可看到了许夏鸣此时的样子，这心里，不免也犹豫了。

“四哥，你这是从何说起啊！”

“咱们许家家法的第一条，就是不许内斗，更不许伤及我许氏血脉，可当年……”他摇了摇头：“怪只怪，我父子当时真的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所以才会……”

许秋汉看着这位只见面两面的四哥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即便是有气，也无从发泄了，更何况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他的二伯想必也已作古多年。思索片刻后，许秋汉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几步便来到了许夏鸣的身边：“四哥，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咱们就别提它了。”

许夏鸣摇了摇头：“不，不，必须得提。六弟啊，不管你相不相信，五弟……我父子真的是无心之失，我们真的没想到那一下，会伤及五弟的性命，要知会那样，我们说什么也不会……”

虽不情愿，但许秋汉还是无奈的说了句：“算了，算了！”

正说着话，许思浩突然从二楼走了下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黄布包裹。他把东西送到许夏鸣的面前，许夏鸣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他便转身来到了许秋汉的面前。

“这是……”

许思浩打开了包裹，只见面前包着的，是一件肩头绣着一个“友”字的黄色道袍。许秋汉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那位二伯许溱友之物。当年他带着王亥出现的时候，正是穿着这件道袍。

“四哥，这不是二伯的道袍吗？”

“没错，这正是家父之物。”

“你将它取出，是准备……”

许夏鸣看了一眼孙子，许思洗立即点了点头，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这孩子突然抽出腰间的匕首，冲着这件道袍划了几刀。紧跟着，他用力的撕扯，不一会儿就把这件道袍撕成了碎片。

许秋汉本想上前阻拦，可许夏鸣却一直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许秋汉着急的问道。

许夏鸣拉着许秋汉的手，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能放下此事，每每闭上了眼睛，我就会看到五弟惨死时的画面，虽然此事并非出于我的本意，但五弟他毕竟是因为我们父子而死。而且事后，我们父子竟然还带着那王亥……其实事后，家父也很后悔当初的举动，几次跟我提出，要登门向你和三叔道歉。可……可我们父子，到最后也没能拉下这个脸面，所以一直……”

许秋汉又拍了拍他的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四弟，你让我把话说完。我自知，已时日无多了，这件事，在我心中牵绊了近六十年，我必须在我死前，求得你的原谅，要不然，我还怎么有脸面去见我的父亲，见咱们许家的列祖列宗啊？”他指了指儿子和孙子：“家父临行之前，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在你面前，把他的道袍撕碎，以求得你的原谅。六弟啊，哥哥我真的是……”

说着话，他竟然猛的用力，从轮椅上滑坐在了地上，许伯运赶紧上前扶着他，许秋汉也赶紧蹲下扶住了他的胳膊：“四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六弟，你别拦我，我必须亲自给你磕个头，要不然我这心里……”

许秋汉留意到，此时许夏鸣的裤裆处竟然湿了一大片，可他不顾一切的，硬是要跪下。他赶紧双手用力托住了许夏鸣：“伯运，快跟我一块儿把你爸扶起来。”

“六叔！”

许秋汉瞪了他一眼：“快，听六叔的！”

许伯运答应了一声，和许秋汉一起用力，硬是把许夏鸣又抬回了轮椅上。

许夏鸣拼了命的挣扎着，用力的推开了儿子许伯运：“六弟，你这是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这时，许思浩拉过了一把椅子，让许秋汉坐到了许夏鸣的身边。他拍了拍许夏鸣的腿：“四哥，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听到这话，许夏鸣突然放声哭了起来，许伯运赶紧过来用袖子帮他擦了擦眼泪。看到这样的情景，许秋汉的心里不免一阵的酸楚，他也轻拭了一下眼角泛起的泪光，然后轻轻的碰了下许伯运：“赶紧去拿东西，帮你爸把这儿清理一下。”

顺着他的眼神，许伯运才发现父亲的裤子湿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洗手间。

许夏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兄弟，让你见笑了，我这……”

“四哥，你这是哪儿的话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又怎会取笑于你呢？”

“一家人，一家人，好，说的好。爹啊，你听到了吗？六弟他终于肯原谅咱们父子了，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也终于可以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