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蚕：卧龙篇（八）隆中七策

“孔明，我要走了。”

“元直，你要去哪里？”

十年后的一个冬天，南阳隆中的草庐中，一个叫徐庶的男人正在和青年诸葛亮道别。

徐庶本名徐福，为寒门子弟。早年为人报仇，获救后改名徐庶，拜师求学。后与同郡石广元避难于荆州，与司马徽、诸葛亮、崔州平等人来往密切。而今天，蛰伏多年的他终于打算再度出山，去投奔一位明主，用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所学，帮助他成就霸业。

此时，看着正值青春年少，长身玉立，仪表俊美，飘飘然有神仙之概的诸葛亮，哪怕是与他时常聚首、坐而论道的徐庶，心中也不禁暗暗赞叹。

诸葛亮坐在席上，与徐庶围炉烹茶，氤氲的烟水间，他呷了一杯茶，缓缓地问：“那……你想好投奔谁了吗？”

“嗯！”徐庶坚定地点点头。

“刘使君知人善用、志向远大、百折不挠、天下英雄，确实值得元直你效力。”诸葛亮一抬眼，笑容和煦地看着徐庶。

“你……”徐庶大惊，“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去投奔的是刘表，也有说曹操、孙权，为何你……笃定我要跟随的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刘备、刘玄德？”

“这有什么难猜的？”诸葛亮笑了，他站起身，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声音很近，又似乎很远：“你徐元直虽然弃武从文了那么久，但其实内心里依然是锄强扶弱的豪侠本色，强梁霸道的曹操、苟安自首的刘表、纵横江东的孙权，都和你缺乏共鸣，唯有屡败屡战，却无怨无悔的刘使君，能让你发自内心地认同。”

“呃……哈哈哈哈哈！”徐庶闻言，不仅抚掌大笑，他豁然起身，“不错，我杀了人后，隐姓埋名，漂泊四方，见过各路诸侯、山贼土匪，见过形形色色的无数豪强、无数军队，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们为了一口吃的、一个女人，就可以把调转刀剑、无情背叛曾经的同袍兄弟。可刘备军队所到之处，却施行仁政、扶危济困，很多百姓，明明知道跟随刘备有今天、没明天，却自发地扶老携幼、誓死以从。”

徐庶顿了顿，继续动情地说：“你知道关羽吧？在徐州再度被曹操攻陷后，他和刘备失散，不得已投奔了曹操。在曹营，关羽大放异彩，斩颜良立下奇功、封侯拜将，成为偏将军、汉寿亭侯。可纵使身居高位，当得知了刘备的下落，关羽依然挂印封金、放弃一切、千里而去，因为像这样忠烈之士，在刘备身上，看到了平定乱世的希望与曙光，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英雄真正的坚忍与追求，我一定要去帮助他，哪怕失败了，也不辜负自己的一生！”

徐庶的憧憬与热烈也感染了诸葛亮，但他依然语调平缓地说：“元直，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要知道，曹操已经夺得了大半了天下，留给刘使君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幼年时，我虽然目睹了曹操对徐州的惨烈屠杀，但平心而论，他依然是一个治理天下与征伐四方同样杰出的绝代英雄，在这样可怕的人手下，要想取得胜利，赢一场、两场，甚至打赢一百场战争都是不够的，除了要有清晰的战略、规划，更要有比唯才是举、睥睨天下的曹操还要高明的治国之道！这才是与曹操平分秋色，甚至战而胜之的根本！我想，刘使君之所以面对曹操屡屡失败，恐怕根源就在于此。要想战胜曹操、得到天下，就要有比曹操更高的境界、更大的胸怀、更完善的体制、更长远的目光！”

诸葛亮一席话，虽然波澜不惊，却如黄钟大吕，直击徐庶内心，他深为震撼，良久，才缓过神来：“不愧是被‘水镜先生’司马徽赞誉为‘卧龙’的人，也难怪你可以自比于管仲、乐毅，既然你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为何不随我一起走呢？”

诸葛亮摇摇头，淡淡地说：“时机还没到。”说罢，他从案上的木匣取出了一个卷轴，郑重地交给徐庶，“元直，这个卷轴非常重要。我虽未出茅庐，但刘使君军中有一位叫做陈到的将军，每个月都会派人把天下发生的大事悉数告知，我遍阅群书，穷究天人，以十年之功，写出了这个‘隆中七策’，就是想要根除天下大乱之源，建立一个人人欢笑、没有战争、充满希望的世界，请你到了刘使君那里，替我交给陈叔至，告诉他——他当年提出的问题，我回答了，并一定会穷尽我的一生，在这个滚滚乱世，实践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