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装了回扫地僧

虽然临近考试，但晚上八点多的体育馆里，还是有不少人在训练、健身。尤其是柔道俱乐部的训练场地那里，围坐着十多个人。除了我穿着运动服，我们这一群人里大都不是锻炼的打扮，一进来便显得有些突兀。

到了体育馆柔道俱乐部训练的区域，木下更是远远地便大声用华语跟柔道俱乐部的教练老师打招呼，说要借场地用几分钟，给我“上上课”。

这木下这一通喧哗，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我们。

木下似乎在柔道俱乐部还有些面子，他的请求居然被同意了。然后他又冲旁边一个穿着蓝色柔道服系红白相间腰带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和那个人站在一旁说着什么。

我看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在经济系做短期交流的倭国学者，好像叫小泽。他跟倭国留学生去过小座，自己也时不时去小座吃东西、看书，比较喜欢和华国学生聊天。

我以前看到他时，觉得看他的身材像是个经常锻炼的人，没想到还是个六段以上的高手。也不知木下是去请他当裁判，还是让他帮忙压阵。

我没理会他，只是站在垫子下面背着手看他忙活，不时跟筱雨好好聊几句。

“小刀，你行么？我男朋友说，木下还是比较厉害的，那个小泽也是个高段位呢。”这时金子走到我的身边，小声地问我。看得出她心里还是没底儿，她的话让好好也跟着有些担心。

“没问题。不就是柔道么？说白了跟打架摔跤没什么太多差别，你就等着他跟你们道歉吧。”

对于我的话，金子似乎并没放心，不过她还是陪着筱雨和好好站在我的身边。

我的话被旁边正围坐在垫子上坐着休息的两个男生听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一个男生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屑，另一个男生则好心地提醒起我来：“哥们，你别太自大轻敌。柔道可没你想得简单，那个木下水平可不低，四段呢。我们老师是五段，想赢他也得花点时间呢。”

我往后斜了一下身子，看了看他俩柔道服腰间的腰带。眼神不屑的那个男生系着黄橘黄色腰带，跟我说话的这个是白腰带。

我笑着对白腰带男生说：“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不要太迷信段位这东西。你们老师那是礼让外宾，不好意思扫小倭子的面子。你俩刚开始学？学多久了？”

“九月份入学后刚开始学的。”

“你们在俱乐部考的级？怎么他都橘黄带了，你还白的呢？”我好奇地问。

“十一月份俱乐部考级时，我生病了没考。”说话这哥们说的还挺坦然。

“没事，初段之前的考级都是考察基本功，很容易升级的。跟玩一样，别当回事。”我这话说的声音不小，虽然我不是有意地，但旁边几个柔道俱乐部的成员还是齐齐地看向我。

看来我无意中拉了一波仇恨。

这时那个木下、小泽和俱乐部的教练老师一起走了过来。

教练老师先说话了：“这位同学，木下同学说想和你切磋一下？有这回事么？”

我笑着点了点头：“刚才这个木下对我和几位女同学出言不逊，用侮辱性的词汇称呼咱们华国人。我让他给道歉，他提出要跟我切磋切磋。我们约定，如果他输了，就在这里向在场的华国师生公开道歉。”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言语上的误会？”这位老师听出来些情况，不过出于老师的本能，他还想再调和一下。

“老师，您放心。我是用倭语跟他说的，不存在言语上的误会。这位女同学是外语系的，二外学的是倭语，她听得很清楚。木下当时说我们是之那人的时候，她和这几位留学生都在，都可以作证。这个木下应该也能说些汉语，您也可以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把事情的起因这样一说，这位老师和附近坐着休息的柔道俱乐部的学生都没再说话，一些同学的眼神中明显有了些情绪。

而小泽则面带诧异地看了一眼木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是说了！怎么样！如果我输了，我可以道歉；如果你输了，你也必须道歉！”木下倒是学聪明了，当着这么多人只承认了自己说过什么，没再把那个词儿说出来。他的中文不算流利，但意思表达的还是很清楚的，只是他的语气还是完全不服气不在乎的样子。

“好吧，那你们准备怎样切磋比试？”老师也不再坚持了。

“他不是柔道四段么？为了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我就用柔道和他切磋好了，我和他比三局。我赢他三局，他在这里当众道歉。如果我两胜一负，就算我输。而且，我再给他一个机会，请小泽桑来做主裁判，请您帮助做副裁判。”说完后，我又用日语冲着木下和小泽又说了一遍。

“嗡”地一下，我的话引起周围人的一片低声议论，木下和小泽都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就连筱雨和好好也是一脸紧张，筱雨不由地拉住了我的手。

“你学过柔道么？有段位么？规则你知道么？”教练老师担心地问我。

“以前接触过，规则也都知道，不过没考过级，觉得没必要。不过还是要麻烦您和小泽桑给做一下裁判和见证了。”

高考前，我正经跟着省体工大队的柔道教练学过几年柔道，那时候没少跟着省集训队的一起摔打。正经八百是考过级拿过段位的，不过打到了三段就没再继续，证书也早不知扔在哪个抽屉里了。

不过今天这事闹到这个份儿上，我有心扮猪吃老虎，想要狠狠地打一打木下的脸，所以我没把实情说出来。

听了我的话，除了筱雨和好好，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简直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

不过那个小泽的脸上倒没有这样的表情，他眯起了眼睛审慎地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既然我这么说了，其他人便都没再劝。木下跟老师和小泽微微鞠躬，然后去更衣室换衣服了。我转身走到刚才跟我说话的白带同学面前，他个头比我还猛些，我跟他商量借柔道服用一下。

我刚才装大尾巴狼的架势他早看在眼里，满口答应着开心地脱了上衣和腰带借给了我。

我也没客气，直接在垫子旁脱掉鞋袜、运动服和沙袋背心，直接穿着弹力背心套上了借来的柔道服，站在道场外做着热身。看到我身上穿着的沙袋背心时，之前轻视我的同学不吭声了。

穿柔道服前，我故意冲筱雨秀了一下肌肉，对她飘了个眼神。筱雨抿着嘴笑了，配合着我当众撒了把狗粮。

“李桑，你确定刚才说的规则？你不是在开玩笑？木下君的实际水平可是到了四段上的。”这时小泽来到我的身边问到。

“小泽桑，我没开玩笑，是认真地。”

“那好吧，祝你好运了。我会公正地裁判的。”小泽认真地说到。

“好的，先谢谢你了。”

没多久木下换好柔道服回到了道场，他的孔武敦实的身影往那一站，还是很有些气势的。就他的整体状态看，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坦克型选手。虽然我嘴上一直藐视他、挑逗他，心里却不敢有一丝轻敌之心。毕竟跟着省集训队摔打的经验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两年还真没用全套柔道跟人过过招。

小泽对着场地鞠了一躬后，走到场地中间看了看我俩。按着柔道的礼仪，我对着场地微微一鞠躬，走到小泽身边，对着木下低了一下头，便站在那里，等着小泽的手势。

和我感觉的差不多，木下的进攻和他的脾气一样，冲劲十足。

小泽刚一示意开始，木下便凶猛地扑了过来。左手直接抓住我脖后的大领，右手攥住我左手的小袖，快速上步把我往后退推。我左手抓着他右侧的领襟，右手抓着他的后带，跟他保持着距离，随着他的步子后退的同时，提防着他给我来个大内刈。

果然，上了几步后，木下觉得我的步子被他带上节奏后，身子开始转动，猛地拉我的上身想要来个大内刈加背负投。

到底是四段上水准的手段，他的动作连贯流利，技术很到位。如果被他得手，我相信绝对会被摔得七荤八素。

只可惜他遇到的当陪练经常被摔的我，我根本没给他机会把这套活玩儿完，我直接跟他拼上了力量。趁他转身后右脚抬起的时候，我右腿压制住了他左腿的招式，右手拉着他的后带一坠一提。紧接着左脚直接对着他的支撑脚一挑，抓着他狠狠地摔在了榻榻米上。然后顺势一扑压住他的上身，左手拽着他的领襟按着他的上身，身子和右肘用力压住他的胳膊和肚子。

木下拼命地抬着屁股想要脱身，不过最终没能成功，被我死死地压制住，直到小泽示意一本完成。

显然我这一场的快速胜利超出了木下的意料，他起身后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后，站好了位置，示意小泽第二场可以开始。

小泽看我已经准备好了，便发出了开始的手势。

刚才和木下短暂地交手，我能确定他的爆发力和力量都很强，加上他身型孔武，绝对不能和他长时间缠斗。我决定准备趁他第一场因为轻敌而失败后，还没有完全调整好的时机，快速进攻迅速解决战斗。

第二场一开始，我便主动出击，用了上一场开始时他用的招式。我快速上前左手抓住木下的大领，右手绞住他的衣袖，拼尽了全力推着他后退。容不得他适应我的脚步，我拼尽全力使了个大内刈加大外刈，再次把他扔出去后，把他压在了身下。

连着两次被我一本干掉，而且第二次还用的是和他相同的战术，木下显得有些恼怒。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局了，我已经说了，两胜一负都算我输，这是他挽回脸面的最后一次机会。

木下瞪着我的双眼中明显满是怒火，不过他的神情却有些浮躁急躁。他两次奋力摆脱压制，体力消耗了不少，看他步法有点儿发虚。

第三局一开始，木下不顾体力的消耗，再次选择了进攻。很明显他想继续采取猛攻硬攻的策略，快速把我打败。只可惜他求胜心切的心态，直接影响到他忘记了脑子思考。

和他一样，我也想迅速解决掉他结束这场较量，于是我选择了和他硬对硬。就在他像坦克般冲向我的时候，我也拼尽全力和他碰在了一起。

我俩上身离得很近，相互抓着对方的大领、衣襟，右手绞着对方的衣袖。我俩一边较着力，一边挪动着步伐寻找着彼此的漏洞，寻机绞杀对方。

相持之间，我俩都用了全力，汗水从各自的头上、身上冒出，滴在榻榻米上。

木下比我孔武些，全力对抗下，时间久了恐怕我未必有完全的把握。即使赢了，怕也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种吃亏的买卖我哪儿能干！

想到这里，我故意卖了个破绽。先是上身猛地再次发力，把他扛得后退了一步后，同时身子下坠的动作，准备来个巴投，一招兔子蹬鹰把他摔过去。木下似乎明白了我的企图，上身发力迅速后撤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看到他中了计，我快速上步。右手拉直了他的左臂，身子转着腾起，左腿顶在他的左腋窝下，右腿夹着他的左臂勾住了他的头。利用身子下坠的力量把他摔倒在地，用十字关节技把他的头和上身紧紧地夹在双腿间固在地上，双手顺势锁住他的左臂一转。

很快木下连着拍了两下垫子，声音哑着连喊“麻可欸塌”。

但我没饶他，直到小泽在旁边做出胜负判决手势后，我才放开了木下。

起身向他微微一躬后，走到了筱雨、好好和金子旁边看着他。

“木下，你输了。请记住咱们的约定，你现在可以开始道歉了吧。”我故意放大了声音，用华语一字一句地说到，“请用华国话道歉！”

听到我说话，旁边叫好的声音和交谈的声音静了下来。柔道训练区顿时一片安静，连体育馆内也似乎都跟着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着木下武次郎。

木下武次郎满脸通红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木下桑，请像男子汉一样兑现约定吧。”小泽走到他身边旁边缓缓说到。

听到小泽这样说，木下终于有了动静。他走到我们近前，小声说到：“对不起，我收回今晚的无礼用词，向三位华国小姐致歉，向华国师生道歉！”说完鞠了一躬。

“木下桑，你的声音可是太小了，我听不到啊。你的道歉很不诚恳啊！请你再说一遍。”我故意装作听不到，要求他重新说一遍。

木下的脸更红了，他又憋了一会儿，提高了音量又把刚才道歉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回头看了看三个姑娘，“你们听清楚了么？”

金子好心地点了点头，筱雨笑着没说话，倒是好好大度地来了一句：“勉强听到了。算了，我们不和没有礼貌的人计较，就这样吧。”

木下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身离开，往更衣室走去。三本和另外那个倭国留学生跟着他走了，金子的男朋友中川则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金子。

“金子，中川君在等你呢。快去吧！撒哟娜拉！”我用倭语向金子和中川说道。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小刀！白白了！”金子跟我们道了别后，跟着中川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在想她俩一会儿会吵架么？”好好嬉笑着问我。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只是觉得她俩不要由此有隔阂好不好。”

说着我脱掉了柔道服换给了那位男生，从他手中拿回了我的沙袋背心。

“抱歉啊同学，把你的道服弄脏了。要不我拿回去洗洗再还给你？”

“不用不用，看你打败木下很轻松，以后教教我呗。”这小孩还挺实在。

“我只是趁他骄傲轻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真正打起来我未必能这么轻松赢他。你守着五段的教练和六段的高手，跟着他们练就足够了。”

这时小泽和那位老师又走了过来，我赶忙穿好鞋起身。

“李同学，你是哪个系的？在哪儿练的柔道？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柔道俱乐部？”教练老师热情地问。

“我可没练过，我这点儿水平可不敢到你们俱乐部来丢人现眼。”我赶紧推辞。

“你的动作、步伐和各种技巧可不像个没练过的人，方便透露一下么？”这老师还挺执着，可我实在不想让他没面子。

“我真没练过，只是因为喜欢搏击，小时候又受了《姿三四郎》的影响，为了弄明白柔道的技法，给省集训队做过陪练。被摔多了，就学会了一些皮毛。”我装作不好意思地说到，但这位老师的眼神看起来并没有全信我的话。

“我靠！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大哥啊！”借我柔道服的男生插嘴说到，“大哥，你这沙袋背心真跟上面标的那样是10公斤的？”。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很是无语。

没看到你们老师的脸色都不正常了，你还跟着补这么一刀，真是年少轻狂不怕被记仇！

“李桑，你不诚实，你学的绝对不止是皮毛。木下的实力不差，你能这样轻松地连赢他三局，我猜你的水平应该是四五段的实力。”这时小泽在旁边说到。

他的话让柔道俱乐部的老师和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一变，毕竟他是六段以上的段位，他的判断是很容易让人信服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做陪练天天被摔得七荤八素，没心思去考级考段位，我自认为没有那么高。”我跟小泽打起了太极。

“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欢迎你来俱乐部，我和你练一练，帮你确认一下你的真实段位。”

“小泽先生，你这是给我下战书么？”我心里冷笑了几下，不过没准备接他的茬上他的当。

“不，我只是很好奇，想和你交流一下。”小泽解释到。

又是交流切磋？我信你个鬼！

“小泽先生，你是六段以上的高手，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你和我切磋柔道，就像成年人欺负小学生，对你对我都不公平。而且你是温文尔雅的绅士，不像木下那样骄横无礼，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多些文明理智的对话，而不是冲动低俗的争斗厮打。那样太拉低你我的层次了。”我谦虚了一下后，把球踢回给了小泽。

“李桑，你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年轻人！不介意的话，改天我去你的清心小座拜访，希望能和你多多交谈。我想，那一定很有意思。”小泽坦诚地对我说到。

我看着他，没有马上应声。他真诚的眼神背后，我总觉得藏着些什么。

“我的清心小座永远欢迎所有真心真诚的朋友。我希望能够静候到小泽君的到来！”我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然后和他微微致意，陪着筱雨和好好回了文科区。

我还要陪女朋友，晚上还要出去有事，谁有功夫跟你在这儿闲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