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事儿安排好了

等到小马下了车，吴岩点了点头，对着我缓缓说道：“现在事情基本清楚了。看来今天还真是巧合了？”

“吴老师，您相信巧合么？做特安和秘密工作的，能相信巧合？”我笑了笑，“我觉得，今天的这些事情说是机缘巧合可能更准确。各种单独发展的事件，由于一些偶然机缘被归集在一起，在特定的时间、空间作用下形成了一个结果。正所谓，所有的偶然都蕴含着必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因果相关不是？”

“你还挺哲学。”吴岩也笑了。“小李，你就不好奇我们这几天盯得人是谁么？”

“当然好奇！不过我就是不问你，憋得你干着急。”我开着玩笑跟吴岩逗贫：“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保密条例我可是时刻记得的，你们查的案子还没结案。如果我问了，回头出了问题，我可就说不清楚了。反正我知道你们盯得肯定不是小泽平野，我今天把我发现的可疑点反映给你们，能够对你们有帮助就够了。”

“你就这么确定这个小泽有问题？”老吴追问道。

“不瞒您说，为了确定武教授被盗案里会不会有内外勾结的可能，研讨会之前我已经拿到了参会人员名单，里面没有倭国专家。因此，你们这几天的盯点即使是针对个别参会外宾的，但大概率和小泽是没有关系的。“

”但这个时候小泽突然跳出来这一通操作，极为不正常。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的直觉告诉我，小泽这两天的反应表明他可能有问题。回过头再联系他平时的行为，很多事情就值得怀疑了。当然这都是我的个人胡说八道，听不听，需不需要查，那就是你们需要考虑了。”

“嗯，我们会了解一下，再判断要不要查。可能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啊。”

“没问题，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有需要到时候你就直接说，能帮你们的绝对帮忙。”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其实吧，我现在更关心你们这几天对那共荣日圣的工作进展。”

听了我的话，吴岩笑了，不过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要打听你们的调查工作啊。自从那天把资料和人都交给你们以后，我觉得特轻松。毕竟你们是专业的，能够保民平安。只是呢？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涉及到我、我女朋友和好朋友，而且有关人员还没有归案。为了她们的安全，我可以天天留心，保护好她们。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这事儿如果没个头总不是事儿，我还想她们能踏踏实实过个年，能天天无忧无虑呢。”

“小李啊，你能对你的女朋友和好朋友这么上心，我很欣赏。你说的没错，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会儿就咱们两个人，我给你讲个小故事，你听听就好了。”

“话说某办案队在侦办一起案件的时候，遇到了些不清楚的问题。凑巧有一天一个小伙提供了一些资料和信息。办案队结合以前的发现，的确发现一家公司和一部分员工有可疑之处。结果这一下子发现，使得案情变得复杂了些。有些细节需要重新调查取证，离收网结案还有些时间，不过也快了。怎么，觉得这个故事结局不过瘾？”

吴岩也卖起了关子，“在那个小伙的帮助下，办案队找到了案件的一名重要参与者，案件中最核心的物证被追回来了。不仅损失没有预想的大，还发现并移办了一个新的除黑案件。你说，这个结果是不是令人欣喜？”

看我满意地笑了后，吴岩才继续说到：“至于千日防贼的问题，你可以放心。对于你和你的朋友，我们已经做了安排，还是由小马主要负责。如果你发现什么异常，遇到什么情况随时和小马联系。这两天就会给小马配移动电话，联系起来会更方便。”

我点了点头，一边琢磨着吴岩表情的含义，一边等着他的下文。

“好了，今天聊的时间不短了，先这样吧。不早了，不影响你复习功课了。”说罢，吴岩伸出了手。

我没伸手搭理他这茬：“吴处，我想见侯觉的事情，这两天能安排么？他妈妈的手术不能再拖了，他是他家唯一能拿主意的男丁，这事需要他拿主意。我跟他家说的是，他已经迷途知返，在帮我做调查暗访。可能的话，我恳请您能安排他和家人见个面。”

听了我的话，吴岩收回了手，颇有玩味地微笑着看着我。

“小李，你似乎很确信这个侯觉能真得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有什么依据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面相还好，不是那种内心狡猾奸诈彻底坏透的人。而且从他自己和他家人所说所表现来看，他虽然做过坏事错事，但一直懂得孝顺他妈。都说‘百善孝为先’。就冲这点，这人就还有救。我帮他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吴岩一时间没说话，我也没催他，保持着姿势等他说话。

“这样吧，这件事情我答应你了。你明天上午不是有考试么？下午小马会联系你，你到时候听他的安排就好了。这回可以再见了吧？有什么问题，或者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们再找你。”

“最好别再找我。”我伸手和吴岩握了握，不待他表情露出不悦，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祝你们早日破案，别再因为了解情况什么的来找我。平时没事儿了，来找我吃饭、聊天什么的没问题。随时欢迎！哪怕我请你们都行。”

吴岩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欢迎就行。没准儿，过些天我又会找你喝茶聊天呢。”

我冲他笑了笑，开门下了车。

跟他们聊的时间不短，看看表快到下晚自习的时间了。我决定先不回小座，在校园里稍微锻炼一下，然后直接去接筱雨和好好。

今晚和吴岩和小马谈话的内容，我得再过一遍。我总觉得吴岩的态度有点儿深意，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明显有所指。

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莫非如我所想的那样？

第二天下午，我哪儿都没敢去，稍事午休后便一直在小座坐着。

既是看书复习，也是等着小马。

可是下午小马一直没露脸，也没给我发传呼。也不知道是老吴没交待小马，还是小马忙得不记得这事儿了。等到下午四点多，我收了书包准备出去溜达溜达，顺便给小马发个传呼的时候，小马一挑门帘，从小座外面进来了。

“小马哥，终于不忙了？”我笑有深意地看着他。

“你这是要出去？”小马已经适应了我的调侃，直接问到。

“学了一下午累了，出去散散步。”

“那咱俩边走边聊吧。”说罢，小马挑开门帘跟我走出了小座。

“我找你就是跟你说一下，你要见侯觉的事儿。侯觉这几天表现不错，很配合我们，有立功表现。吴处批了，晚上安排你见他。”

“干嘛还晚上啊？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我打趣他。

“现在还在侦查阶段，还没收网。白天人多眼杂，还是晚上好一些。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他。总之你晚上不要安排事情出去就是了，等我传呼。”

“行，我听安排。先谢谢你啊！对了......”本来我已经要和小马说再见了，我还是叫住了他，“小马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你说。”

“既然侯觉有立功表现，那回头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只是想替他家人打听一下。”

“这事儿现在还没那么快，你是学法律的，有些事情你懂得。他的情况你心里应该也有数，至于最后具体会怎样，我现在不好跟你说。这也得看他以后的表现。还有事儿么？”

我本来还想再问几句，不过一想到小马只是具体办事的，也不能说了算，我没再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跟筱雨请了假，说是要出去谈点事，不接她和好好下晚自习。

筱雨倒也没多问我，只是提醒我不要喝太多酒，不要太晚回来，自己多注意安全。

小马说晚上给我发传呼，他的传呼真够晚的。过了八点半，我才收到他的信息：“刘记者九点在省军院门口见。”

真够鸡贼的！

我赶快收拾东西，打面的赶往省军医院。到了医院门口我没进去，站在路边来回踱着步。

九点的时候，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小轿车准时停在了省军医院门口。小马下了车，向我走来。

“你来的够早的啊，刘记者。”小马远远地跟我打招呼。

“我习惯提前几分钟到。咱们去哪儿？”

“你不是想让侯觉见见他妈么？吴处让把人带来了，一会儿你和我一起陪他去病房。进去前，你把病情先跟他说一下，让他想想怎么跟家里说。记住，不能让他说走了嘴，也不能让他跑了。”小马说完，拉着我走到车旁，让我上了副驾，他则坐回了后排。

我们上车后，我一看开车的还是杜建军，高歌坐在后面。

杜建军见我上来，点了点头，把车开进了医院，停在了住院部门口。

我回身看了看侯觉，冲他笑了笑：“侯觉，又见面了。这几天还好吧？”

“小刘？怎么是你？怎么又来这里了？”今天没化妆，侯觉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我。

看到“熟人”，他的眼神有些激动，不过也很迷茫。

“侯觉，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疤**那边我也请人去打招呼，让他以后不要纠缠你了。如果他不听招呼，我会去会会他，帮你跟他彻底断了牵扯。把你交给我朋友的那晚，我也安排你妈从第一医院转到了这里。这儿的条件和医疗水平都好，做手术价格也便宜，而且没人敢来这里找事。”

随后我把医生的意见转述了一遍，问他怎么办。

“小刘，谢谢你！我也想尽快给我妈做手术，可是手术费我还没凑够。我银行折子上只有三四千，差的远呢。而且我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上次你给我妹的那五千块钱，我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给你。”

我打断了他：“侯觉，实话跟你说吧，那天晚上我本来可以不出手救你的；救了你以后，也完全可以把你交给我朋友他们不再管。我之所以一再帮你，完全是看在你还不是个坏透的人，看在你妈是个心善的苦命人，也看在你对你妈有孝心的人。你记住，地藏王菩萨不渡无缘之人。人不怕做错事，走弯路，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佛。你只是走了段歧途，只要回头就是新岸。到了新岸，也就能心安了！”

看他低头默不作声，我继续说道：“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拿出五千块钱帮你妈治病的时候，已经决定出钱帮你妈妈做手术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这里是一万块钱，一会儿上去见了你妈，你可以交给她。现在我就问你一句，经过这次的事儿，你以后想怎么办？”

说着，我从内兜里掏出一个现金袋放在手刹后面的杯子架上。

侯觉猛地抬起头来，起身在狭窄的后排空间跪了下来。

“小刘，我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咱们萍水相逢你这样一再帮我，你的大恩大德我一下子报答不了，这辈子我会慢慢报答你！你啥也不用说了，从今以后我跟那些狐朋狗友完全断绝来往，彻底改过，踏实过日子，认真照顾老娘！如果我再走回头路，我不得好死！”

说完，侯觉冲着我双手抱拳：“小刘，虽然我比你大，但是从今以后我认你做大哥，跟着你走正路了。”

侯觉语气和神情都很真诚，但还是把我吓一跳。

我只是想渡个人结个善缘，怎么就成了收小弟了？

这事儿整的！

侯觉这一出，把小马、高歌和老杜也都弄得很意外。他们三个眼神怪异地看着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开始把我当“黑色会”了。

“别，侯觉，我帮你是为了结善缘，可不是要你认我做大哥。你真能收心改性走正道，以后该帮你、能帮你的，我还会帮你。你别忘了自己今天说的话就行！以后做事时，多想想你妈，多想想你姐你妹就行。行了，把钱收起来吧。”

说完，我又跟侯觉对了一遍话，确认我们之间不会说漏、说岔了，我这才冲小马点点头。小马马上意会了，跟高歌和老杜交代了一下分工，示意我们准备上去。

“那个，”下车后侯觉拉着我小声说道，“小刘哥啊，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叫啥。马警官他们说你叫刘羽，是么？我怕说错了。”

还真是，自从救了他，我只告诉过他我姓刘，没告诉过我的名字。搞得还真有点儿像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了。

“马警官他们没说错，我叫刘羽。小刘、小羽，随便你怎么叫都行。单位别说错就行，你妹看过我的采访证，知道我在哪儿上班。”我笑笑，心想反正这只是我的笔名，随便怎么叫我都行。

9点多病房本来已经不让探望了，我跟小护士们一通好说。说侯觉刚出差回来，明天还要继续出差，求小护士给通融一下。最后又把柳若兰的名字搬了出来，小护士这才给开了门，让侯觉、我和小马三个人进了病房。

我请柳若兰给侯觉妈妈安排的是双人病房，而且也托柳若兰跟这边打过招呼，尽量不要往里面再安排人。我们到的时候，侯母已经睡了。候蕾蕾正坐在另外一张床上，开了床头的壁灯看书复习。

我看到后，看了一眼侯觉。侯觉满脸不好意思，但是眼神中又很是疼爱。看来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很疼这个妹妹。

候蕾蕾看到门口的我们，十分惊喜！急忙跳下床来轻步跑到侯觉面前，鞋都没顾上穿。

刚说了声“哥，你急死我们了”，便哭了起来。

侯觉满脸愧疚，他抬起手想拍拍候蕾蕾的头，只是有伤不太方便够着，便改为拍了拍她的肩头。

“这段时间辛苦你和咱姐了！”

“没事。哥，你的右手怎么了？！”候蓓蓓轻声惊叫了一下。

“啥事儿都没有，为了暗访故意打的石膏，里面好藏设备。”侯觉按照我们提前编好的说辞打着马虎眼，说完还故作轻松地抬了抬右手。

候蓓蓓的惊叫把侯母吵醒了，她睁眼看到侯觉，也是一声疼爱的召唤。

他们娘儿仨在一旁聊着，我和小马在旁边站在戒备着，同时也听着。

他们娘儿仨先是说了一阵子离情别盼，说了了侯觉手上石膏的事，这才说到侯母的病情和手术的事儿。

“唛（妈），这一万是我这次出去的劳务费。另外你帮我收着的存折上还有几千，你明天让蕾蕾取出来赶快把钱交上。蕾，你明天请大夫给尽快安排手术。”侯觉掏出了那个现金袋递给侯母。

“小觉啊，你是还要走么？啥时候回来啊？”侯母一下听出了侯觉话里的问题。

“那边的暗访还没结束，我还得回去帮忙。最多再有俩礼拜就回来了。”侯觉敷衍到。

“你那个存折上的钱是给你留着以后用的。我自己存的还有一两千，你那钱咱就先不动了啊。”

当妈的果然都是心疼孩子。

“唛，你的钱留着吧，蕾蕾上学啥的都还得用钱。你看病要紧，不用争了。我现在没啥用钱的地方，以后还能慢慢挣，你就不用操心了啊！”

“另外，蕾蕾，我不在的时候，有啥事儿了可以联系羽哥儿。有啥需要拿主意的，也可以跟他说。”说罢侯觉指了指我，“羽哥儿现在是我领导。”

我去！这侯子会的真多，这就把我给架上去了！

只是这会儿我也没法拆他的台，只能笑着说：“阿姨、蕾蕾，你们别听侯哥瞎说。我们是朋友，啥领导不领导。不过侯哥不在的时候，家里有啥事儿了，随时跟我说。蕾蕾不是知道我的传呼么？”

“有人欺负你了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去收拾他们。”说着我冲候蕾蕾笑了一笑。

小马在一旁神色鬼怪地看着我笑，我瞪了他一眼：“马司机，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跟侯哥走吧？还得赶回去呢。”

“好，刘记者。”小马忍着笑应了我一声。

候蕾蕾送我们到了病区门口，我让她回去了，不能让她看到楼梯那还有高歌在等着。

下到一楼大厅，侯觉停住了脚步，神情认真地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没拦他，他愿意以这种方式表示感谢和认可，就由他去吧。我对着他微微点头，还了个单掌礼。

我见候觉的事情，老吴给安排好了；侯觉家里的事情，也给安排好了；侯觉的未来，目前看来也算是给安排到正道上了。

缘份已结，因果已结。只希望侯觉真能改过，彼此结个好因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