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缜谋

时光总是不经意的逝去，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一年一度春风乍起的日子来到了，让人们从冰天雪地的苦寒时节熬了出来，走在街市上，不时总能看到许多的人面色上带着些许的轻松。

长安城里的人们似乎是都遗忘了，在城里那一条繁华的鼓楼西大街有一家叫做‘新民图片社’的店铺在几个月前发生的纵火伤人案。

貌似这一件去冬在长安城里曾经轰动一时的纵火伤人的刑事案，就像是真的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然而，在当时亲身经历参加过这一场血淋淋杀戮的几个当事人，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轻易的把这一件击杀敌特的事情忘怀。

现如今在虎帅司令部侍卫队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的杨明和冯思南，他们两个人却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常常是昼夜难眠不能忘怀。

那一夜，冯思南和杨明在紧随他们认定的新人生道路上级导师齐长忠的率领下，参加了自加入赤色特科行动组以后的第一次实战，而且还是一次重要的生死未晓的血战，当时他们两个人在获知自己被组长齐长忠选中，能够参加这样的重大的清除敌特谍报分子的战斗，他们的心里深深感受到了赤色组织上级对他们的信任，仅为这一点，他们愿意舍却生命的去完成任务。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们的想象，并没有发生与敌特你刺我一刀，我砍你两斧的厮打场面，也没有像冯思南在南华风暴大战期间见到的那种乱枪纷飞的场景，仅仅是齐老黑齐大组长的乌黑马刀奇异的挥舞，顷刻之间五个敌谍便丧命倒下，而冯思南和杨明，甚至是那位杀人不动声色的‘盲杖’小东大哥，也是和他们两人一样在后面收尾。当然，人家‘盲杖’小东大哥还亲手用杖锥‘捅死一人，他们两人不过是在倒伏的敌尸体上补刀而已。

即便是这样不复杂的战斗，但是其击杀敌特分子的现场，却真的是血淋淋的惨烈！那个惊颤人心的杀人场面和后来为了消除痕迹，将倒卧蜷曲在地的五具敌特分子尸首，被他们两个人泼上煤油点燃的惨幕，继而引起的无情大火，整个过程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几乎天天搅晕了他们两个少年娃的身心。

，几个月过去了，那一幕一幕的惨状至今还经常在梦中重现，让他们在梦中醒来后，半夜时分常常的心神颤悚。

一想到当时自己手持短刀在敌特分子尸体左胸捅刺，用短匕首在敌特死尸体的脖子上来回的割锯，还有’盲杖‘小东大哥用尽力气将伪装的铜杖钢锥捅刺进敌特分子咽喉内旋转噗滋噗滋的声音，他们二人的心里就像吞了一口污垢，头晕的想呕吐。

由于杨明在随齐长忠完成了击杀鼓楼西街新民图片社敌特谍报分子的战斗之后，竟然迷恋上的这种地下暗战的铁血生活，一直不愿意回到自己家里去住，所以他常常的和冯思南一起住在城里西北师范学校的更房，或是拉扯着冯思南在城外西北武装总部虎帅的司令部侍卫队的营房。

他们两个人，三天两头这样的城内城外来回跑路折腾，杨明本人倒是乐此不疲，却是让冯思南觉得很别扭。他对比了一下，无论他是住在城外西北武装总部虎帅的司令部侍卫队的营房，还是住在城里西北高等师范学校里的更夫值房，确实都没有住在大井帮‘掌桶’齐长忠的土房小院里舒适。

只是冯思南在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公开的随便在大井帮内外晃来晃去的，按照特科执行小组组长齐长忠的说法，赤色特科组织行动组成员平时的为人做事要尽可能的做到低调无形，要控制自己的情感，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迹，更不允许有事没事的在市井界面上招摇鼓噪！

如果冯思南和杨明他们两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到处流动，绝对不行！齐长忠如果任由冯思南和杨明随便在大井帮内外晃来晃去的纵意活动，那可是要违反赤色特科组织纪律的。

就在冯思南和杨明两人近来每日里百般聊赖备感懒惰闲的时候，一个磨魂惊心的大任务来了。

这一天的清晨，冯思南和往日一样，匆匆的在城外卫队军营里吃过早饭，要赶早回到学校的校长室去为于校长服务，这也是当初虎帅收纳他进侍卫队时，照顾他方便在学校读书，特别批准他每天可以离开兵营进城里学校。

他一个人急速的从城外西北武装总部虎帅司令部侍卫队出来返回长安城里，就在他向学校方向的路上，走近到长安城南门里不远，途经到大井台附近时，正在清扫井台周边的一个水伕提了桶污水用力的泼在路上，溅起的泥点崩污了正在行走的冯思南一裤腿。

冯思南几年来虽然和‘大井帮’一众的水伕们都厮混熟了，但是一大早就无端的被污水泼溅，这事蹊跷啊？他心里有些明白，这水伕这样做必是事出有因，于是他便假意做怒意滋生状！停下脚步落下脸色不满的大声喝斥道：“混蛋！你那个泼污水的水伕，你难道没有长眼吗？你在往哪儿泼污水？”

见到冯思南喝骂，那个泼污水的水伕连忙上前来躬身陪着笑脸说道：“哎呦呦，怨我怨我，手麻闪了劲儿，冯小长官你别生气，这泼水湿路是我们每天都要干的活儿，只是我一时手麻，泼水时力道过了劲儿，也是没有看见你，这事儿都怨我没长眼，对不住你冯小长官了，我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你稍候，让我来给为你擦一下。”

这个水伕走上前来蹲下为冯思南擦裤腿上溅的泥污，当他斜视四周无人时，他低着头小声说道：“冯小长官，我们的‘掌桶’齐老大传话说，让你和小杨长官两人今天晚饭过后换穿上便装去他的土房小院。”冯思南也应了一声：“知道了。”

水伕站起身来说：“冯小长官，小人实在对不住了，你大人大量，请你多包涵，别和我这个水伕一般计较。”冯思南也不在答话，绷着脸跺了跺脚，头也不转的迈步继续的向学校方向走去。

井台附近来买水的路人中有人与这个水伕相识，爱打听闲事的问道：“水伕兄弟，这个发火的小军官挺傲的呐，他不是原来那个在学校当杂工烧水的娃子？现如今他咋也当官了？这世道，鸡鸭猫狗运气来了，也能成气候？”又有旁人在一边接口道：“还不是这个穷小子在学校里巴结上了虎帅杨将军家的大少爷，赏了他一碗丘八饭吃，依我看这天下的鸡犬都是傍人而贵，此事不稀罕呐！”

冯思南自然是听见了这些闲话，他头也不回的继续行走，间或隐隐的听见身后路人纷纷发出对他难听的讥讽，笑了一笑，冯思南神情沉静无动于衷，他此时的内心里面在想：‘除了赤色执行组的同志们，你们这一群街巷闲人不过是一堆喝风吞烟的尘土，自古以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一路疾行，来到了西北高等师范学校里自己居住的更值房，打开门锁，进到房间他脱下了身上的侍从卫士军服，换上了一身简朴的便装，眼看时间不早了，赶紧的为校长室送去了两暖水瓶的热开水，又顺带着把于校长室的房间清洁了一下，这才安心，然后他才又匆匆忙忙的去了自己读书的教室里，开始忙碌他一天的学业。

当天的下午，到了临放学的时候，冯思南整理完书本，看了看更值房桌上的闹钟，离与齐长忠约定的时间还早，他有点发愁了，齐长忠通过他的手下传话，让冯思南和杨明吃完晚饭再过他那里去，但是学校伙房的晚饭此时尚来做好，他和杨明又不能违背齐长忠的命令提前过去，这一段空闲的时间怎么打发？他只好找到杨明招呼了一声，两人一同去到高等师范学校的集体宿舍，到李壁那里去混磨时间。

没想到这个老大哥李壁一见到他们两个人过来了，很是高兴，热情的对他们说：“现在离学校晚饭开伙还有点儿时间，我住的这个房间里又乱又闷，干脆咱们三个去学校的操场说话。”三人一起来到了学校的操场。

李壁见四下里无人，开口说道：“我自从进了这个长安城，已经在高等师范学校里面读书好几年了，很快就会毕业，等到了那时以后，我很有可能就要离开学校了。不可能长久在此居住。当然了，你们也是知道的，最近我正在争取毕业后留在学校，只是这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好呢？如果是我不能留在学校任教，可能过一个阶段我就会离开，而且肯定的是离开长安城，至于去哪里，到时再说。所以我想在我走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我一直想和你们两个人认真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其实我要说些什么，杨明你是知道一点情况的，我就不再多作解释了。我知道杨明你不想跟着你父亲走军阀承继的道路，你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和信仰追求，这是应当受到鼓励支持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是交谈过多次了，我不知你这么长的时间对我提出的建议怎么看？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李壁说到这里，看了一下身边的小兄弟冯思南，转过身来对着冯思南耐心的说道：“思南，你的处境和今后的前途才是我最担心的，你和杨明关系好，还由此沾光进了虎帅司令部的驻军侍卫队，这是好事，起码将来不会毕业后流离奔波。不过只要于校长在学校，你至少在学校找个事干事可以的，这也是目前看来是一个稳定的生活来源。但是我认为这都不是长久之事，我们秦河的黄毛小子四个人里你年龄最小。想起以往，当初在前几年一起出来投奔景岚先生的时候，还是你这个小娃儿挑头的，说起来我和武枫，杨阁都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武枫不好说，但是我和杨阁两人在今天可能还在乡间读书或者务农呢。今天我想劝慰你一下，有些事你也不必心灰意冷，确实是年龄的愿因，有很多的事情我们没有和你经常交流。你也不必气闷，体谅一下我们的苦衷，就再耐心等一等吧，这也是一种考验。有人让我传个话，问你们愿不愿意多参加一些宣传抗击外敌入侵的活动，在你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一下进步同学？”

杨明和冯思南二人听了老大哥李壁推心置腹的谈话，他们二人也知道这些交谈内容并不是李壁自己个人的一时心血来潮，肯定的是李壁的赤色上级党组织开始关注他们这俩个在学校里日渐引人注目的学生了。

本来这个杨明是城外西北武装总部军营虎帅杨将军的大儿子这件事，高等师范学校里知道的人并不多，至于冯思南这样一个烧水勤工俭学的乡镇尕子娃也不起眼。

但是，某日这哥俩儿穿着一身尉官衔的军服从城外杨部军营出来，进城去往虎帅杨府私宅的时候，他们走在大街上被人认了出来，很快学校里就传开了城外西北武装驻军杨部侍卫队的一个中尉和一个少尉也在学校里上学。

又由于一年来在学生们上街搞抗日****时，多次受到央统西北政务公署辖管的东北入关武装张部和长安以及秦河流域驻军西北武装杨部的袒护，致使学生们对这两个西北武装杨部侍卫队的小尉官同学也连带着倍有好感。同时让原来那些坚决反对吸纳他们进学校地下党组织的人态度开始软化。

经过李壁为负责人，他所领导的西北高等师范学校地下支部多次的商讨后，把想要发展这两个人进入组织里的想法汇报给了西北高等师范学校赤色组织地下党总支部。这两天赤色组织学校地下党总支部也是正在为快速稳妥的发展赤色组织做积极的筹划。

在得到李壁代表他们基层支部做的赤色组织发展计划汇报之后，赤色组织西北高等师范学校地下党总支部仔细的研究了当前形势下面临的利弊得失，觉得发展吸纳这两个青年人，对下一步赤色组织在西北陕地驻军内部搞‘兵运工作’极为有利。于是一致认为此事可以进行。

因为大家有了一致的意见，赤色组织上级负责人这才同意由李壁领导的支部开展这项发展新生力量的工作，正好就在李壁准备这两天抽时间找他们俩人分别谈话时，不了今天赶巧了，这俩人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经过李壁和杨明冯思南两个人一番认真交谈后，李壁的心里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的思想认识还是有一点模糊，便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再三的嘱咐要冯思南和杨明二人要严格的对此事必须保守秘密，今天回去再认真的想一想！

李壁此时哪里知道杨明和冯思南二人不久前早就已经在齐长忠的主持下宣誓加入了赤色组织的特科部门，当前他们两个人所干的秘密工作比他现在干的事情还要保密重要。

三个人一起在学校的伙房吃过晚饭，杨明和冯思南告别了李壁，出了西北师范学校的校门，一起往南门大井帮‘掌桶’齐长忠的小院走去。

今天在齐长忠的小院里，除了上次一起参加**鼓楼西大街敌特组织新民图片社的‘盲杖’小东，只有特科行动组长齐长忠在这里。

把杨明和冯思南俩个人让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特科行动组长齐长忠这时也不废话，开口直接就是一句问话：“你们两个人在上一次鼓楼‘新民图片社’那个任务完成后，这么长的时间了，心里面适应了没有，如果你们两个人到了现在还没有适应好，那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再适应十天半月。如果是适应了，我下面有话说。”

杨明和冯思南二人看见特科组长齐长忠如此的严肃脸色，心里不约而同的感觉到必是有了重要的事情或是急迫的任务。两个人忍不住的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说道：“我们一定坚决执行上级指示，坚决完成任务！”

齐长忠听了他们二人的表态，欣慰的笑了，说道：“看来我老齐黑子的眼光还不错，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有勇有胆，就是不知有谋没有。现在确实是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而且此次执行任务要出长安城，往返前后三至五天，说与你们知晓，这个任务，不亚于生死阴阳界呐。”

看了一下杨明和冯思南二人脸上微微吃惊的神色，齐长忠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问：“杨明，你们的侍卫队里面，请销假据我了解，也不是很严格，而且你们两个人平常并不当值，没有专门的岗位，只是侍卫队里的挂名卫士，请两天事假没问题吧？至于学校，这上面我也做了一些了解，你们学校的赤色地下组织已决定在后天举行全校罢课，上街宣传抗日救国，这次活动起码要罢课一周到十天。你们二人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城执行任务，等到任务执行完毕归来，再投入到罢课运动中去，可以借此掩盖你们的行迹。”

看着杨明和冯思南稳稳一起的坐在那里面色平静的样子，齐长忠的此时心中感到很是满意。于是他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说道：“这一次为什么要派你们出长安城外去执行任务，具体的情况等你们从城里出发后，在路途上自会由你们这个执行任务小组的组长哑夯告诉你们，我这里有大洋五十元给你们做活动经费，时间上很紧迫啊。所以，现在杨明就回你家和家人打个招呼，就说你带着冯思南住在军营了，这几天不回城里杨府住。然后你再写个纸条让冯思南送到军营卫队，就说是你们杨府这几天有客人来，你们要住城里几天。这样，两边都不会找你们，事情就一切就妥当了。时间紧任务急，今夜晚你们就跟着哑夯出长安北门往临潼方向走，记住要把你们的军服放在包裹里带上，必要的时候闯关卡有用。这次你们的行动组五个人，哑夯带队。今天上午你们的行动小组里已经有两个人前期出发了。你们这个小组所有的人在这次行动中，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你们的小组长哑夯指挥。一旦有紧急处置行动任务时，你们要牢记特科的组织纪律，在特别行动中不折不扣的执行铁纪，不得有丝毫的犹疑，要坚决果断的执行，明白吗！”

杨明和冯思南再次的相互的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立起来，坚定地表示，绝对服从特科组织的决定，坚决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不畏困难不怕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