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今夜无人酣睡

散会之后，蒋介石留住了陈诚、顾祝同和谢春雨。

“校长，会议好像还有一个议题没有讨论。”被称为“小委员长”的陈诚毕竟心细如发，“就如关于如何将占领区城市中的驻军重新整合，且不会让我们新占领的城市治安涣散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委座已有对策。”一直不吭声的谢春雨，也就是藤原龙之介终于开口了，“陈zong长（此时的陈诚已升任国防部参谋zong长兼海军总司令），不是还有几十万大军没有调动吗？只要国防部一纸赦书，他们就会成为国府最信赖的将士，代替正规军维持地方治安！”

“这……难道！”陈诚反应过来了，“你是说那些被解除了武装，羁押或者遣散的伪军！”

藤原龙之介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而蒋介石只是背过去看地图，好像他们的讨论完全与自己无关。

藤原龙之介笑了笑，他喝了一口茶，优雅地用杯盖挑着茶沫子，不紧不慢地说：“莫非zong长您还有更好的办法？”

陈诚左思右想，最终长叹一声：“唉……这些占领的土地，吞下去，那里的民众跟我们离心离德，我们要花大力气弹压；可吐出来，这些人和地就会为共军源源不断提供资源……难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好吧，我答应你，今日就以国防部的名义，根据战时法令特赦他们！”

作为蒋介石的第一心腹，陈诚知道，蒋介石为什么背过脸去、默不作声，那是因为这种事情太臭了，一旦蒋介石亲自吭声，必然有损自己“国家领袖”的形象，所以只有让陈诚做事加“背锅”。蒋介石提拔人的时候有三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是重用黄埔系出身的军人，因为蒋是靠黄埔系起家的；二是重用同乡；三是重用对蒋介石个人十分忠诚的人。

陈诚是三者兼备。此外，他还是蒋介石的干女婿。

每次陈诚与蒋介石意见相左，只要蒋介石作了决定，陈诚总是默默执行。此外，陈诚还有一个过人之处，就是他能够代蒋受过。因为这一点，他深得蒋介石的赏识。抗战胜利之后，陈诚成为一级上将，在黄埔系中，地位仅次于蒋介石。

如今，又到了陈诚代蒋受过、替蒋背锅的时候了。陈诚更知道——这些曾经的伪军一旦代替政府军接管城市，必然会磨牙吮血、敲骨吸髓、戕害人民、变本加厉！

陈诚自己也是抗日名将。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就任第三战区前敌总司令兼第十五集团军总司令，参加指挥淞沪会战。1938年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武汉卫戍总司令兼湖北**zhu席，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参与指挥武汉会战。次年7月调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1943年2月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制订滇缅作战计划。在抗日作战中，先后取得上高战役、鄂西战役的胜利。对于这些戎马生涯带来的荣誉，陈诚也是格外珍惜。

可他更明白：自己一旦拒绝了蒋介石默许的决定，那么自己必然失宠。在仕途和良心面前，陈诚还是选择了前者。

此时，藤原龙之介有转过头对陈诚旁边的国防部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说：“顾总司令，昨天，日本顾问冈村宁次先生给了我一份很有意思的报告，说是能够对国府的剿匪作战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说罢，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双手递给顾祝同。

“冈村宁次？”顾祝同狐疑地问，“文件的重点是什么？”

“适才，陈zong长把我们占领共军的地盘比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职下深以为然，为什么？因为当地的百姓已经被共军‘赤化’，他们跟我们不是一条心，而政府的那些接收‘敌产’的官员是什么货色，关上门讲，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当地百姓讽刺那些接收大员的“五子登科”：金子、票子、房子、车子、biao子。据说这五样，是抗战胜利后，国府派往各地的接收大员最想要的东西。那么，既然他们跟我们同床异梦，而我们又没有宣传教化的时间，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三光！”

话音刚落，陈诚、顾祝同同时站起：“什么？!”

藤原龙之介冷冽地说：“城市里，依靠那些戴罪立功的伪军管理，应该不会有问题；而在农村，对于‘赤化’严重的地区，就杀光、烧光、抢光！换句话说，草要过水、石头要过火、人要换种！”

陈诚、顾祝同看了看蒋介石，蒋介石却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根本不理睬他们，二人瞬间明白了。

顾祝同叹了口气，他知道，轮到自己向老蒋“表忠心”“干脏活”了：“好吧……我立刻派遣信得过的部队，办成此事，并严格保密！”

见到两员爱将肯替自己担责，蒋介石终于一脸轻松地回过头来：“时候不早啦，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都明天再说，都回去，睡个安稳觉！”

“是！谢谢校长！”陈诚、顾祝同一齐敬礼，然后正步离开会议室。

“你……也可以走了。”看着陈诚、顾祝同渐行渐远，蒋介石低声地说，“藤原先生。”

“嗨！”藤原龙之介也不再掩饰，他深深鞠了一躬，随即也离开了。背过身去的藤原龙之介微微冷笑，其实，他之所以和冈村宁次献上“赦免伪军”和“三光”的两条毒计，一是对付共军，二是为了激起当地人的仇恨，三是让加剧中国的内耗，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再一次流干自己的血。

可这个苦果，蒋介石却不得不吞下，因为，戡平共军、铲除异己，是他目前压倒一切的任务，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别说是毒药，就算是shi，他都会吃。

“安睡……哼……孤家寡人呐……”会议室只剩下孤身一人的蒋介石，他自嘲道，“只怕，今夜无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