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谁能制你？

“委员长……您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国事繁剧、多事之秋，我无日不紧张，无日不奔忙，焉能不老？”

当国防部作站厅副厅长谢春雨中将奉命谒见蒋介石时，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在抗战后意气风发的国民党领袖，如今，却已初显疲惫、佝偻，越发像一个饱经风吹雨打的老人了。

“春雨啊，不，藤原先生。”蒋介石看四周没有外人，于是喟然叹道，“陈诚误我！顾祝同误我！我悔不听当初您的预测，以至于中原野战军一举突防成功，我‘重点进攻’的全盘计划，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谢春雨，或者说藤原龙之介摇了摇头：“委员长，请恕我直言，其实陈、顾二位长官的河防之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正常来说，国军完全可以防守到您的援军到来……只可惜，共军突防的‘枪头’却是郑龙，此人擅长出奇制胜，思想天马行空，是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狠角色。谁也没有想到，国共大战以来，他竟然如‘救火队长’一般，东北、山东、陕北、河南，共军的三大野战军他竟然全部都待过，哪里需要他，他就出现在哪里。而他原本指挥的部队——87军，这也是目前在共军的战斗序列中唯一的军级建制，其它的同级部队都是纵队的编制，并且还拥有共军唯一的特种部队——苍龙突击队，可见，共军是把此人作为新战法、新变革的前沿，不断探索对国军及一切可能的敌人作战的崭新思路。”

蒋介石闻言，不禁黯然：“这郑云桥本是我的学生，我一直很栽培他。说起来，他和**，以及你的北辰一刀流都是缘分匪浅，一场德国之旅，让他结识了你的师叔，也是德国共chan党的德川光义，这才让他受到了赤化，最终与国民党分道扬镳，可惜……可惜……”

藤原龙之介宽慰道：“委员长不必挂心，如今，中原野战军虽然千里突防，挺近大别山，但他们也是损失惨重，失去了大部分兵力，急需休整，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这也是为什么，三国时代，当魏延向诸葛亮提出相似的战术时，被诸葛亮一口否决的原因。”

蒋介石闻言，精神一振：“你是说……子午谷奇谋？”

藤原龙之介点头：“根据《三国志·蜀书》的记载，诸葛亮北伐时，大将魏延献计——自己先带着一万精兵经过子午道，然后与诸葛亮的主力军队汇集于潼关，一同拔除曹魏镇守的重兵，进而占领整个关中。然而，这个计谋有很大的问题，从地图上看，子午道是一条南北纵向的狭长小道。军队一旦进入，困囿于地势，难以折返。一旦遇到敌军埋伏，就如同瓮中之鳖，只能任人鱼肉，这对于至多只能拿出五万人马的蜀汉来说，拿五分之一的主力冒险，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有一次，曹魏大将军曹真为了出奇制胜，率军从子午道出发攻蜀。谁知天降大雨，冲毁了子午道的栈道，曹真军队便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月，音讯不通，可谓凄惨。但是，‘子午谷奇谋’并非魏延的首创，是他效法韩信想出的策略。”

“愿闻其详。”

“正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项羽分封之后，诸侯王随即再度叛乱，早在天下诸侯反叛之初，刘邦就派了一小撮人开始慢慢吞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修复当初被自己烧毁的栈道。那边，项羽用来围堵刘邦的章邯、董翳、司马欣一看，照刘邦这个修复速度，估计把栈道都修好要一百五十年以后了。正当他们在以看热闹的态度瞅着刘邦，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巴、蜀的北面时，刘邦派大将军韩信，声东击西，一下子通过了道路狭窄的故道，途中连个打黑枪的哨兵都没有，如神兵天降出现在陈仓，一夜之间重新回到了关中，饮马黄河，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击破章邯、董翳、司马欣，席卷了整个关中！”

蒋介石明白了，他懊丧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的‘重点进攻’策略使用了太多的兵力，山东、陕北，如同攥起的两只拳头，可胸膛却露给了共军，几十万大军要回援鲁西南，很可能缓不济急。这样，他们就不用像诸葛亮那样，担忧我在千里跃进大别山的道路上设下重兵，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的无数电令，结果只有一个85师按时到达，让共军的诡计得逞！”

“是的。”藤原龙之介点头，“可纵然如此，诸葛亮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尽管委员长您只调来了三十万杂牌部队和整编第85师阻拦，依旧给身经百战的中原野战军以重大损失，此时，只需要派出一支劲旅，在中原野战军最弱的时候进攻大别山，消灭他们依然有很大的希望！”

蒋介石闻言，兴奋地霍然站起，他举起手指激动地说：“对！对！对！许昌城里的第18军，那是陈诚‘土木系’的老家底，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我马上命令他们加强训练、囤积军械，于三个月内大举进攻中原野战军盘踞的大别山地区，毕其功于一役！”

“委员长，第18军目前整编为第11师，固然是能征善战，在‘五大主力’中，建军最早、实力最大、名将最多，其骨干皆为黄埔军校毕业生，与敌作战时又都能以身作则，堪称王牌，就连鄙国的将军们也深为钦佩。淞沪罗店拉锯战，18军力敌松井石根大将指挥的第3师团，历时近一个月，杀敌数千，整个罗店血流成河，被日军称为‘血肉磨坊’。长江石碑要塞保卫战，奉命固守要塞的18军11师师长胡琏，孤军奋战，苦撑待援，此役杀敌2万多，也让鄙国进军重庆的计划中道崩殂。还有湘西雪峰山会战，18军与74军强强联手，毙敌12400多人，击伤23300人。国共内战爆发后，1946年10月章逢集大战，18军和‘军神’麾下的中原野战军棋逢对手、打成平手，18军32团面对十倍以上共军人海般猛攻，奋战5天，坚守章缝集3天3夜，重创对手，最后安然撤退，保存了500多人的骨干，在古今中外历史上都属罕见，也就是这一仗，中野退出了鲁西南，所以才不得不在一年之后，也就是现在再度渡过黄河、进军鲁西南，继而挺进大别山……可是，有一件事，委员长不可不察啊！”（注：1946年以前的11师，是18军的下属部队；1946年整编以后，第18军又叫整编第11师，老的11师被取消。）

“请讲。”

“18军毕竟是前参谋**陈诚的老部队，陈诚在18军中盘根错节，如今的18军，也就是整编11师师长胡琏，那是陈诚的嫡系。当年，陈诚晋升为第18军军长后，所部扩编，欲将胡琏调到第十四师任营长，他不肯去。陈问何故，他答道：‘我宁肯在11师当兵，也不愿到其他部队当官，因为我爱11师。’陈诚认为胡琏对第十一师有感情，从此甚为器重。如今，他被您罢免，难免会有怨气，倘若影响到18军……这半个月来，不少11师的官兵找到国防部，要求陈诚复职……”

“哦！”蒋介石回过味来，有点儿气恼地说，“唉！名义都是党国的军队，可事实上却都快变成了这些人的私兵，娘希匹！”

骂完，蒋介石把头转向藤原龙之介：“那么，依藤原先生所见，我该如何做？”

藤原龙之介起身，平静地说：“如蒙委员长不弃，我愿前往许昌前线，说服胡琏以大义为重，并亲自负责对大别山的进击！”

蒋介石看着他，眼神中一瞬间兴奋了起来，他刚要拍案叫好，却中途顿住了，蒋介石喃喃自语：“不成……不成啊……”

“请委员长明示。”藤原龙之介微笑着问。

“藤原先生，说实话，正是因为你的雄才大略，我才不惜让军统局帮你伪造身份，也要彻底将你收入麾下。你暗中代替多田骏指挥的‘中条山战役’，还有抗战末期谋划的‘豫湘桂作战’，竟可以凭空造势、扭转乾坤，把我国军打得一溃千里！可是，倘若我把军权交给你……放眼军中，谁能制你？”

说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这个有着旷世雄才的日本皇族，蒋介石既用他，也防他。

“哈哈，委员长说得是。”藤原龙之介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在下向委员长发誓，永不掌兵！”

“好！好！”蒋介石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故作热情地拍拍藤原龙之介的肩膀，“我打算……派陈诚去东北，就任东北行辕主任。”

“委员长，此计甚妙，在下佩服！”

说罢，藤原龙之介又鞠了一躬，径自离去了，蒋介石的笑意也渐渐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