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汉水之战

“建楚兄，彰武拿下了！”在前线一马当先的郑庭笈迫不及待地用步话机把情况汇报给廖耀湘。

“这么快？!”步话机那头，廖耀湘的语气显得有点儿诧异，“伤亡情况怎么样？”

“建楚兄，伤亡了几百人。”郑庭笈有点儿哭笑不得地说，“共军稍作抵抗，随即作鸟兽散，我想，他们自知兵力悬殊太大，为了保存实力，所以主动撤退！不过……我这里情况有点儿乱，部队进了城全在乱哄哄地抢物资，无法制止！”

“……我马上来！”

待到廖耀湘驱车来到了彰武城里，却惊讶地发现，原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西进兵团将士们，早已乱作一团，拼命把共军仓库里值钱的物资倒腾进自己的行囊里，所有的汽车、坦克、马匹上，满满当当装的全是东西。

廖耀湘、郑庭笈等国军高级将领登时目瞪口呆！

作为兼任的新6军军长，廖耀湘难以想象——原本不爱财、敢拼命的新6军官兵，如今却如同眼睛里冒着绿光的恶狼，疯狂地抢掠、洗劫彰武城里的一草一木！

“建楚兄……这也怪不得他们。”郑庭笈喟然而叹，“两年前，东北的国军早就发不出足额的兵饷了，你们新6军是国军王牌，还能多少领到些钱，可我的49军呢？已经断饷三个多月了！抗战那会儿，美国人出于自己的利益，全力武装我们，援助源源不断，我们这些美械军队，吃的是美国人援助的午餐肉罐头，枪炮粮饷从来不用发愁！可如今，由于战场节节失利，美国人也逐渐减小了援助的力度，我的士兵吃不饱、穿不暖。我现在才明白——不爱钱，那是因为你不缺钱！这个世道，就是笑贫不笑娼！当你也到了‘一文钱愁死英雄汉’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白花花的银子不诱人了……更何况，弟兄们当兵，不像我们，是怀着报效党国的一腔热忱，他们大多是为了活命、为了养家、为了糊口，很多士兵，上有老、下有小，可如今的货币一日三涨，直接用来当草纸，都比拿一麻袋货币买草纸更划算！建楚兄，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在抗战时是那么铁骨铮铮，如今看到钱就一股脑地往口袋里搂！我可以这么说，你就是枪毙他们，只怕也阻止不了他们！”

“唉……算了。”廖耀湘苦笑着摇摇头，“想不到党国的军队，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这和当初咱们北伐时面对的军阀部队有什么区别？当初，就是看出这一点，校长才采取‘银弹攻势’，靠重金收买西北军、晋绥军、桂系手下的大将，分化瓦解对手，然后趁虚而入、各个击破，唉……如今，前沿还要在三个小时内对黑山、大虎山进行三轮炮击，告诉各部队主官，管好手底下的人，三个小时内一定要做好防务！”

“是！”

是夜，鸡飞狗跳的彰武城汽车轰鸣声、官兵吼叫声、战马嘶鸣声仍然此起彼伏，坐在临时指挥部的廖耀湘让副官打了一盆水，准备洗漱洗漱睡上几小时。他知道，对面的郑龙绝对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自己炮击了他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这时节他肯定是计划着怎么把今天吃的亏如数奉还，所以，他必须全力戒备。好在，如今的事态虽有波折，但大体上仍然按照廖耀湘自己的思路在发展，只要击溃郑龙后，在把彰武城里带不走的屋子付之一炬，让冲天的大火、爆炸震惊百里，直接震撼攻击锦州的共军，那么，共军即便不溃，也会人心浮动、人人惊悚，自己“围魏救赵”的计划也将大功告成。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让奔忙了一天、昏昏欲睡的廖耀湘一跃而起。

“喂？我是廖耀湘！”

“建楚兄！你快来西门的城楼上看一看！”电话里，49军军长郑庭笈的声音分外焦急。

廖耀湘知道，郑庭笈为人一向稳重，他能这么火烧眉毛，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来不及多想，廖耀湘蹿上门外的吉普车，亲自开起了车，一路狂飙，可一出司令部，汽车就被依然在忙着抢掠屋子钱财的乱哄哄的西进兵团官兵堵住了，这些官兵，甚至不乏中校、少校这样的中级军官。

廖耀湘急火攻心、怒火中烧，他拔出自己的美制萨维奇手枪，对天鸣了两枪。

“都让开！我是司令官廖耀湘！否则，军法从事！”

西进兵团的官兵，尤其是曾经与廖耀湘一起奋战缅北的新6军官兵，虽然已经抢红了眼，但老长官的怒吼仍唤醒了内心的一丝理智。

廖耀湘慢慢把车开到一个上校军官面前：“我认识你，你是我的老部下，我是22师师长时，你是2团三营的营长，这些都是你的兵？”

“长官！是……”行军囊里装满银元的上校看到老师长，想起自己贪婪而失态的样子，一下子惭愧无地，“老师长，对不起！”

“我没工夫和你扯淡！”廖耀湘厉声道，“我发布命令，让各主官带好自己的兵？你们为什么置若罔闻，三个小时？现在六个小时都过去了，已经是凌晨，你们竟然还在抢掠、无心作战，还有一点点党国军人的样子吗？!当年那支战无不胜的22师哪里去了?!带上你的兵给我滚回工事，让开道路，否则，我枪毙了你！”

“是！”

随着士兵们相继离开，廖耀湘的车终于得以前进。

“怎么样？”登上城楼、气喘吁吁的廖耀湘急忙问道。

“您看！”郑庭笈一指，只见西门的火车站，各种物资堆积如山，西进兵团的各类车辆，在城外堵成一团，水泄不通！

“怎么……怎么会这样？!”廖耀湘大惊失色。

“士兵们抢疯了！命令根本贯彻不下去，各团长、营长、连长、排长带着手下的兵一齐抢，不仅城内乱作一团，他们还用汽车、战车、坦克、骡马把抢来的物资倒腾到城外，等着咱们运兵、运粮的火车过来，就把它们运回沈阳，牟取暴利！不光我49军驻扎的西门，东门、南门、北门比这里还要疯狂！”

廖耀湘闻言，脸色一下子极度惨白，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郑庭笈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他。

“呵呵……哈哈哈哈……”廖耀湘此时恍然大悟，不禁冷笑道，“难怪郑云桥这家伙一直凭借工事硬扛我们的火炮……难怪彰武的共军稍做抵抗，就把堆积如山的物资拱手相让，我本以为……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可以效法曹操奇袭乌巢，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结果，却上了郑云桥的当，他是……他是在效法汉水之战的刘备，牺牲大批的军械物资，换取一个、一个全歼我西进兵团的机会啊！”

郑庭笈一听，如遭雷殛，他立刻明白了廖耀湘的所指。

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刘备在基本稳定益州局势后，在法正的建议下，倾举国之力，准备夺取汉中。建安二十三年，刘备进驻阳平关，与夏侯渊相拒。次年，刘备在法正的建议下，南渡沔水，结营定军山，居高临下，夏侯渊遭袭，为刘备大将黄忠斩杀。此时曹军新丧**，在郭淮的建议下，曹军推举曹魏名将张郃暂为**，稳定了当下较为混乱的局势。建安二十四年三月，曹操亲自领大军前来与刘备相争汉中。在《三国演义》第七十二回《诸葛亮智取汉中曹阿瞒兵退斜谷》中，刘玄德背水扎营，曹操见玄德背水下寨，心中疑惑，使人来下战书。孔明批来日决战。次日，两军会于中路五界山前，列成阵势。操出马立于门旗下，两行布列龙凤旌旗，擂鼓三通，唤玄德答话。玄德引刘封、孟达并川中诸将而出。操扬鞭大骂曰：“刘备忘恩失义，反叛朝廷之贼！”玄德曰：“吾乃大汉宗亲，奉诏讨贼。汝上弑母后，自立为王，僭用天子銮舆，非反而何？”操怒，命徐晃出马来战，刘封出迎。交战之时，玄德先走入阵。封敌晃不住，拨马便走。操下令：“捉得刘备，便为西川之主。”大军齐呐喊杀过阵来。蜀兵望汉水而逃，尽弃营寨；马匹军器，丢满道上。曹军皆争取。操急鸣金收军。众将曰：“某等正待捉刘备，大王何故收军？”操曰：“吾见蜀兵背汉水安营，其可疑一也；多弃马匹军器，其可疑二也。可急退军，休取衣物！”遂下令曰：“妄取一物者立斩！火速退兵！”曹兵方回头时，孔明号旗举起：玄德中军领兵便出，黄忠左边杀来，赵云右边杀来。曹兵大溃而逃，孔明连夜追赶。

于是，郑庭笈拔出手枪，对天鸣枪，一口气打光了里面的子弹，大声疾呼：“妄取一物者立斩！退回城中！坚守工事!!!”

然而，一切都晚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一枚从天而降的榴弹炮弹，在西门的物资、弹药和车辆的海洋里轰然炸裂，随即引发了连环的冲天大爆炸，郑庭笈赶紧以女墙为掩护，死死摁住廖耀湘！

他们明白，郑龙的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