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英雄的黄昏

“白崇禧……完了。”

看着走来的常远，郑龙终于开口。

衡宝大决战，消灭了白崇禧军团最精锐的人马，彻底摧毁了桂系妄图依托两湖（湖南、湖北）、两广（广东、广西）负隅顽抗的士气与决心。此后，解放军展开两翼，以柳州为中心发动钳形攻势，迅猛前进，夺曲江、下桂林、陷柳州、破梧州、克南宁、饮马镇南关，白崇禧最后一点残部只能逃亡境外。而他，心灰意冷，出于对蒋介石的愧疚，他抱着赎罪的心态，飞到台湾，最终被软禁至死。

常远点点头：“他的精锐被我们消灭殆尽，等到我军扫荡广州，他的后路也会被我们彻底封死。我估计，即便他拼尽全力，能够从广西逃到越南的人马，也不会超过三万。”

“唉……”郑龙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白崇禧跳完了最后一舞，作为军人的他，算是彻底死了。”

郑龙、常远望着被云山雾霭所笼罩的远方，一时无话。作为军人，能够战胜强敌、一统天下，固然可喜。可抗战时期的老战友、老长官黯然走下历史舞台，却也让他们不胜唏嘘。

“人，为什么会失败、会终结，甚至会死呢？”郑龙轻轻叹道，“当初，大汉的开国皇帝刘邦，在面对项羽的追杀时，宁可把儿女推下马车，自己也要活着。我们打了太久的仗了，我们认识的无数战友、前辈都死在了战场上，死了，不是一切都完了？”

“也许……确实是这样的吧，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常远坚定地说，“对于继承了死者理想与志向的人来说，却意味着，背负他们的信念与信仰，继续勇敢而无畏地走下去！我相信，白崇禧是没有遗憾的，因为，虽然阵营不同、立场不同，但他实际上已经把自己对于军队和国家强大的理想交给了我们这些敌人、对手。我们是好汉，他们也是英雄，我们和他们，对于这个历经磨难的国家，其热爱与捍卫是一样的，接下来，无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无论是战争或是和平，挫折或是进步，我们都应当筚路蓝缕、不忘初心，背负着他们的一切，顽强地走下去！”

郑龙闻言，大受触动，他站了起来，握住常远的手：“是啊！是这样的！我们还年轻，必须延续他们的精神，勇敢活下去！”

“报告！”此时，机要秘书赵小川跑步来到郑龙面前，“司令员，有个叫何晟的战俘自称是白崇禧的副官，有要事要见您。”

郑龙剑眉一挑：“走！”

当郑龙看到何晟时，何晟虽然左臂绑着绷带，却如标枪般昂首站立，看到郑龙，随即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

“我认识你！”郑龙笑道，“我和白健生对酒当歌时，你陪在他身边。”

“郑长官好记性。”何晟恭恭敬敬地说，“那么，在下也不客套了，我之所以成为您的战俘，一是因为，我不愿意跟随黄杰兵团进入越南，成为有家难回、有国难归的孤魂野鬼；二是因为，白长官在上飞机前叮嘱我，如果能活着见到您，把一样东西捎给您。”

说罢，何晟脱下军装，把一面贴身收藏、破旧斑驳的红旗递给了郑龙。

郑龙接过红旗，随风扬起，当红旗招展时，他的眼睛却不禁湿润了起来，就连常远也不禁潸然泪下。

斑驳的红旗上，赫然写着——“第5军荣誉1师3团”，这支英雄部队的长官，正是郑龙的好友郑庭笈。昆仑关战役时，在最后的总攻阶段，郑庭笈的3团和郑龙的001特别行动队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可为了抗击日寇、保家卫国，他们死战不退，最终拿下了昆仑关。而作为桂南战役的指挥官，白崇禧在昆仑关两度挫败日军，当郑庭笈不足百人的3团将这面战旗交到白崇禧手中时，白崇禧不禁热泪滚滚。

郑龙郑重地收起红旗，他明白——白崇禧这位当世名将不会再带兵了，他已经走完了自己三十余年波澜壮阔、精彩绚丽的军事生涯，他更明白——他将强国、强军的梦想庄严地交到了自己手中，不要忘记老一代的中国军人为了民族傲然屹立所流的血。

郑龙点点头，用力拍了拍何晟的肩膀。

1966年12月2日，副官发现白崇禧死在卧室，尸身发绿，死因不明，时年七十四岁。越鸟栖南枝，胡马依北风。与国民党所有死去的将领一样，他的墓地也是朝着大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