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将之风

梁尚乾的淡定至少在他的卫队长潘嘉明看来，简直无人能及，这恐怕是一个自然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最高境界了。

一早上，老潘去接梁尚乾上班，出门见多了一辆车他便问了句怎么多了一台车，老潘简单地说，非常时期。梁尚乾“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接下去到了总部，老潘走的后门，这也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后院里已经清扫得干干净净，梁尚乾表扬了老潘一句，你的动作可够快的啊。

梁尚乾到达办公室时，照例秘书栗梅和吴岩先已等候在室内。今天是星期一，按惯例栗梅将向梁尚乾汇报下个星期的日程安排。

在吴岩接过梁尚乾的大衣往衣架上挂着时，栗梅便开始了她的汇报。说到一半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吴岩心想应该是沈晗来了，遂上前打开门，果然是一脸笑容的沈晗。

每天早上梁尚乾一上班沈晗都要来给他泡上一壶茶，被总部内人戏称为早朝，深一步的解读则为其以解一夜相思之苦。可令所有人为之纳闷的是，她为何不住进梁府？一个家眷不在汉口，一个单身待嫁，何苦来哉。

别说众人看不懂，即便吴岩也百思不得其解。

在梁尚乾的解读里，则是他多年来只喝家乡湘西龙山的烟熏茶，而沈晗似乎对茶道颇有研究，经她手泡出来的烟熏茶，据梁尚乾自己称，他喝烟熏茶几十年，也只有沈晗泡出了烟熏茶的茶韵，有种悠重的霸道绵绵不绝且不知所踪。旁人不以为然，而他则自认这或许是对自己人生和性格的某种阐释。

所以，这每天的第一壶茶必须得沈晗亲手泡，他才觉得有一种踏实陪伴着自己。这里面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也只有他自知了，而如吴岩老潘等人则从中意会出他对沈晗的一片深情以及对未来的某种忐忑。

栗梅将一周的工作安排汇报完毕后，梁尚乾将目光投向吴岩，似乎索要他的某个解读。心里明了的吴岩则直言不讳道：“老大，至少一段时间内，你务必减免一些不必要的出行活动……”

这时，沈晗将用紫砂壶泡好的茶端到了稳坐在沙发上的梁尚乾面前，斟了一茶盅放下对他柔声说一句“茶已经泡好了，您趁热喝，”然后分别对吴岩和栗梅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梁尚乾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颇有意味地对吴岩说：“你和老潘今天倒是很默契啊，那我就听你们的。但至少有三项是不可免的。今晚月桂宫的晚宴已经订了座，今天是我和沈小姐相识两周年的纪念日……”

吴岩立马不客气地说：“订座我已经自作主张替你取消了，请了月桂宫的大厨去你府上，或者我建议你亲自下厨更能彰显纪念的意义。”

面色一怔的梁尚乾想了想后点头道：“唔，这是个不错的建议，采纳了。二位晚上若没事，可去尝尝我的手艺……”

斜睨了吴岩一眼的栗梅咯咯笑道：“主任，您太逗了，我们可不做那无趣人，小吴是吧？预祝主任今宵快乐。”

梁尚乾嗔道：“鬼丫头，还有点儿眼力见。那明天上午日军司令部将举行一个壮行仪式……”

“你可以称病……”此时的吴岩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不妥，日本人那边明面上还是要应付的。后天章澍焘老先生那儿……”

“这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这你不懂。本来元宵节那日就要去拜访的，因为那天你吵吵着去我那儿，已经很不礼貌了，这是必须要补的礼数。至于其他的就……全免了，该行了吧？”

吴岩有什么不懂的。章澍焘乃国民党元老，汉口城破时因身染重疾未随国府西行而滞留汉口，汪精卫数度请其出山均遭婉拒，倒也没怎么为难他。这两年，梁尚乾时常趁年节去其府上拜访，此乃醉翁之意不在酒给自己预留后路也。

逐项事宜安排妥当，靠在沙发上的梁尚乾双腿一盘，这是他要“入定”撵人了。

吴岩同着栗梅一道出门，栗梅热情相邀他去她那儿坐坐。吴岩则借要去梁府与管家商量晚宴食材的事婉拒，栗梅一双美眸便幽幽地盯进他的深瞳里，不无哀怨道：“小吴哥，有句话我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小女子是哪里不好或做得不好让你如此生厌？”

她话说到这份上了，吴岩不得不予以正视但又不便直言，只得婉转诓她道：“栗小姐，此言差矣，你哪哪都好，怪只怪吴某无此艳福，打小家里就给我订了娃娃亲……”

“骗人！”栗梅的一张小嘴立马嘟了起来，泪水都在眼里打转了。“恐怕是此前我曾把心思用在了老大……”

“那便更是谬误了。”心有不忍的吴岩连忙递上自己的手帕。“栗小姐曾钟情于谁，本就与吴某无关，又何曾放在心上。今儿把话明说了，实是不忍栗小姐寄错了情而徒伤悲。有人往这边瞧着呢，对不起。告辞了。”

吴岩逃也似地回到办公室，很快便把心思转移到了明日日军司令部将举行的壮行仪式上。如不出所料，这个壮行仪式是为即将奔赴桐柏山根据地展开清剿行动的日11军第3师团第一联队后续部队所举行的。此前这个联队的一个大队已赶赴该地，后续的两个大队原本将于三日后开拔，如此看来，攻击日将前提。上次提供给李维生的情报是此次攻击将发生于十日内，此番突然前提至少三日，桐柏山根据地若是没有万全准备……吴岩不敢往下想了。

该如何是好？

中午在食堂用餐，吴岩和老潘在一张桌上，代天亮凑了过来。三人边吃边海阔天空瞎聊，代天亮几番将他巴巴的目光投在吴岩的脸上，他这是仍未死心啊！这一刻，不得不说吴岩略有些心动了，若要将手里的情报传递出去，惟今只有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能把这个赌注下在他身上吗？自己可以赌人品，比如廖显达，至少他尚保留有一丝血性，与梁尚乾一样，鲜少主动性发起对**和军中统三方的猎杀剿灭行动；但却不敢赌人性，代天亮的本性是私欲是贪婪，而绝非他自称的所谓曲线救国抑或身在曹营心在汉。

对他吴岩信不过赌不起，可除此还有其他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