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刺客现身

周纲堂确实应该是那个最为忙碌的人，早上在床上醒来时，他还曾想亲往孝感跑一趟督阵来着，反正在汉口待着也没什么事，但在来“规划二局”的路上偶尔看见的一个人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他而言，这世上再没比马上找到这个人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他拨通了行动处处长何智猷的电话，让他一上班便集合行动处外勤全员等他到了后便启程前往孝感，并强调不得对任何人透露此行目的地。何智猷在电话那头自是满口答应。

对这个何智猷目前的种种表现，周纲堂还是挺满意的，看来他是听进去了自己关于“风向标”那番话的内涵的，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廖显达则不同了，这些天就没看过他一张好脸，从而印证了中统期他就是梁尚乾死党的传闻。

漱洗完毕，他的“御用”厨子中西结合的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并殷勤告知，他的车和司机已经等候在后门口了。

用完早餐的周纲堂随即下楼来到酒店一层走了后门。门外的小径上停着他专用的加装了防弹玻璃和夹层车身的三菱小轿车，司机兼护卫矢口和另两名护卫均守候在车旁。见他过来，矢口坐上他的驾驶位，一名护卫跑着绕过车头坐上副驾席，另一名护卫则替他打开后车门，在他登上车后挨着他坐下，一只右手即时摆放在腰间——标准的随时拔枪前奏举动。

司机和护卫均是仓冈为他配属的日本精壮男子，仅就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是挺令周纲堂满意的。仓冈告诉他，这几个人均毕业于东京的专业保镖学校，既是他的安全盾牌亦可以为他牺牲自己。

挂有特工总部车牌的三菱车一路快速直驶位于康明路的特工总部，一俟前面有车挡道，司机轻触喇叭发出一声怪啸，人就得乖乖让路，这般鬼嚎似的喇叭声是特工总部的标配。

前面就到特工总部了，一条狗横穿马路，司机点了下刹车，力用得稍猛了些，周纲堂的身子往前蹿了蹿，往回收的目光不经意往窗外瞟了一眼。车子正经过一条胡同口，人丛中有个看似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待他揪着脑袋准备再去看一眼时，车子业已转弯驶进总部的院子。

护卫替周纲堂打开车门，他一边往车外迈腿，一边努力将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与自己某个熟识的人契合起来。一下到车外，经冷风一吹，那个身影和某个人已然高度契合——宗昊！

没错，就是他，自己刚从南京返汉没两天，就有人传信过来，宗昊和周淑雅也跟着过来了，目的就一个——锄他周纲堂的奸。

这些天忙得周纲堂几乎忘了这件事，万没想到宗昊竟然在特工总部的门口堵自己来了。是他一个人还是和自己的姐姐一道或还有汉口地下党的某些人？

周纲堂脑子里急速转着，一双脚比脑子更快地直冲他的办公室，从文件柜里抓起一架望远镜便匆匆往天台上走去。他的办公室坐南朝北看不到大楼前和胡同口那方的景致。幸好一大早天台上没人，否则被人看见那种无从解释和掩饰的尴尬想想都让人颜面尽失。

也幸好他这一趟没白跑，望远镜的聚焦刚一对准二十米外斜对面的那条胡同口，宗昊的身影便撞进了镜头。他的脸部口鼻以下虽被一条围巾遮挡着，但那曾朝夕与共经年的身形是怎也骗不过他的眼睛的。镜头上移到宗昊的眼睛那一块，他的眼神在别人看来透出的是一股冷冽，而周纲堂看到的却是浓浓的杀气。

此时的他并非一个人，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壮年男子跟他站一块似乎正与他理论着什么。

周纲堂手里的镜头向此人并无遮挡的脸上移去，竟是武汉地下党情报科副科长海川！此君搞情报有一手，在党内亦颇有些神秘，有人称其来无影去无踪，至少周纲堂对他的情报来源一无所知。原以为他是潜伏于特工总部卧底的联络人，但李维生临终前的托付证实周纲堂的猜测是错误的。

他们两个怎么会同时出现在特工总部这个敏感之地的？

从海川的表情上看似颇有些激动，而宗昊则一副淡漠之态，两个人之间似乎发生了某个冲突，海川的一只手搭上了宗昊的肩膀，宗昊挣脱了两下未果后，悻悻然随着海川隐入身后的胡同。

他俩之间究竟因何发生争执？又是因为什么产生了歧义？稍稍梳理不难得出，宗昊来此是要摸清楚自己的行动规律，是擅自而为，海川的出现便是欲阻止他的这种颇具风险的私下行为。

想到这里，周纲堂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舒缓。他太了解宗昊了，直肠子一条道走到黑不晓得拐弯，报仇心切会令他失去理智，在武汉地下党暂无法获知自己具体日常行程的情况下，他的这种不理智行为断不会终止，只会放大，如此自己的机会便来了。

从平台下到三楼，刚拐过弯，走廊上，何智猷在那来回踱着步子似在专程等候着自己。周纲堂下意识地想藏起手中的望远镜，却已被何智猷一眼看到了。从周纲堂凝重的表情上，他大致猜到这具望远镜的用途，却极其自然地迎上前讨巧道：“周副主任想得太周到了，连望远镜这种小事都替属下考虑到了。”

周纲堂便也极其自然地将手里的望远镜递了过去：“都准备好了？”

接过望远镜的何智猷尾随着周纲堂朝他的办公室走着说：“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能出任务的外勤共一百三十人俱已整装待发，就等您下令了。”

周纲堂一手推开了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显然不打算请何智猷进去，扭头对他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此行你代我全权指挥，一定要办好了。”

不由得何智猷一愣，太意外了。

“怎么，不行啊？”周纲堂眉梢一扬道。

“行，自然行的，蒙周副主任抬爱，属下不胜荣幸。”何智猷一副受宠若惊状。

“那就去吧。”

周纲堂一个轻挥手，走进办公室，脚后跟将门一磕，把何智猷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