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慧眼识人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忙的时候很渴望能闲下来，但真正实现了休闲，却反而会感觉到不快乐，特别是刻意地空闲下来。

这一点冰姐深有体会，得病之初，她想着去一个人旅行散散心，但突然停下来让她很不适应，反而会时不时地想起自己脑子里的病，心情极其烦躁不安，到达云水后，从装修到现在与邓盾一起规划舒弦兄妹的事，倒让她重新感受到了那种充实和安全感，已经好几天没有记起自己生病的事了，身体状态也改善了不少。

医生曾说她余下的时间最多六个月，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不吃药不干预性治疗，虽然偶尔有脑袋胀痛感和呕吐，但没出现病情恶化进展，看来保持平常心和维持自己的工作热情，特别是有目标，会提高自身的免疫力，延缓病情的恶化。

现在冰姐的心态已经变得很理智，脑里的这颗瘤，它实际存在，并没有医生误诊，更不会自行消退，不会出现奇迹，她良好的心态，才是让病情没有恶化的良药，但暴发是迟早的事，冰姐认为，自己多活一天，就赚一天。

“冰姐，我想听听您那天第一次见到我，对我的印象和评价”舒弦问冰姐。

那天，第一个进门的，是美娜，但冰姐很快把目光锁定到跟在美娜后面的舒乐，她直觉是这个女孩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在活泼青春的外表下，掩藏着很深的秘密。

舒乐的眼神很不平稳，闪躲，不聚焦，没有自信，对一切仿佛很感兴趣，但实际是怀疑一切，害怕陌生环境，对所有事物和人抱有戒心，特别是她的肢体动作，小心谨慎，内敛拘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自己锁在里面，无论何事，她都不会冒头，总是喜欢躲在别人背后，有很强烈的不安全感，给人一种弱小无助的压迫感。

美娜是个靓丽的现代职业女性，落落大方，善于揣摩对方的状态，从而作出适当反应，给周围的人创造一种舒适感，冰姐判断美娜没有经过恶劣环境的磨练，脸上还是呈现出光彩照人的夺目，马上把她归纳到清纯可人这一类。

小章在冰姐眼里一开始完全没有留下深刻印象，只觉得他容貌平平，是个干杂活的老实人，没有企图心，没有锋芒，没有实力，也就平平常常碌碌无为的那一种大众打工仔。

但随着观察的深入，冰姐改变了对小章的看法，她认为小章身体深处，隐藏着巨大的暴发潜质，他的能量无法估量，如果遇到伯乐或者有好的机遇，小章将会是一位成大事者，他有一股灵气隐藏在他笨拙的外表下，以武林中的话说，就是等着二督任脉被打通之日，就是小章龙腾之期。

如果冰姐没有生病，还仍在那个职位，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小章纳入麾下，这只潜力股，很值得培养。

看破不说破，一直是冰姐的界线，她不是算命的，以前她的这个特长，在交友和合作上，助了她一臂之力，现在没有必要再在这个上面用心了，但她还是会凭着自己的判读，决定是否让哪些人能走近她，哪些人她应该远离。

看到舒弦时，说实在话，当时冰姐是心里一颤，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一刹那，冰姐仿佛进入了时空轮回，那个年轻的自己进来了。

没有经历过苦难，脸上不可能有那么深的沧桑，没有过长久的煎熬，眼神里不可能透露出如此的坚毅，没有追求过目标，肢体中不可能表现出如此的自信，他仿佛看透一切，掌控一切，无战不胜。

从见到舒弦的那一刻起，冰姐就决定要全心帮助邓盾做一些事。

今天是冰姐与舒弦的第二次见面，而且是单独的深聊，她敞开心扉，像跟一位多年的知己，把自己的一切完全袒露在了舒弦的面前，甚至自己的心理活动，她都毫不保留。

虽然舒弦话不多，但近距离中，还是感觉到了对方强大的气场，舒弦听得很认真，他的表情也是真实而丰富的，每次与冰姐的眼神对视，都流露出敬佩，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心路历程，每一句语言都是多余的。

冰姐这次来见舒弦，除了讲述自己的故事，主要目的，还是要劝服舒弦，能让舒乐去参加云水台后面的节目跟进，也希望舒弦能一起参与。

“给我个理由，这样做，会把我们带向何方？”舒弦很直接地问。

“首先，我要在这里声明，我在做这些事，所有的动机，并不是为了利用你们兄妹，来给邓盾或云水电视台争取利益......”

“这个你不用说”舒弦打断冰姐的话，“我完全理解和认可”

“我觉得最大的理由，是这次舒乐表面上看似通过诉说和与杨志豪的互动治愈了心理疾病，其实并不是，它只是表面，没有触及到根本，就像我脑子里的瘤，还在”

“嗯，继续！”舒弦欠了欠身，微微调整坐姿，更靠近冰姐一些，“你的观点，与李艺心医生不谋而合”

“我总觉得舒乐内心的最深处，有一种沉重的负担始终压着她，这种方式根本撬不动她心底的石块，她的秘密无人知晓，也无法探知，我估计连你都不知道”

舒弦点点头，表示认可冰姐的判断，自从那天李医生跟他提过，舒乐有没有其他心结时，他也开始有了留意，这几天给他的感觉，妹妹好似治好了心病，但总觉得是表面，就像老师经常问学生，这道题有没有理解，然后学生就点头说懂了，其实并不是。

那么，舒乐心底，到底有什么深藏不露，连与她相依为命无限信任的哥哥，都不能说出来？

“要寻找答案，只有一个终极办法，那就是让舒乐彻彻底底地进行释放，给她自由！”冰姐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要怎么做？”

“她喜欢做什么，不干涉，不反对，让她尽情去做，直到撞得头破血流，经历过狂风暴雨洗礼，她才会真正打开心门”

舒弦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选项，也是他很难决定的，他这几年所作的全部努力，唯一的目标是能保护舒乐不吃苦，尽可能地保证她能完成学业，平稳过度到工作状态，然后是成家，进入平常凡夫俗子的人生轨道，现在却要让他放手，将舒乐推入风暴漩涡，这让舒弦如何承受？

万一舒乐被暴露在大众之中，她的学习和生活将会受到严重影响，而且这一点是完全可以预见的，舒乐是否能承受这样的压力，是否会受到伤害，是否会旧伤未愈又添新疤，或者出现更严重的后果，他将如何与已亡的父母交待。

但这边心里却认可冰姐的说法，这是无可绕过的事实，面对放手一搏去拯救，还是安稳保守去守护，成了摆在舒弦面前最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