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

亡梦——启示?其二

徐庆鑫望着爷爷慈祥的脸庞，将“鬼压床”的前情详尽地陈说一番，又将梦中得知褚氏同学溺亡之事告知爷爷，爷爷听毕，面色凝重，抬眼望向徐。

“小小子，你不知道，咱家可能跟这些个妖魔鬼怪有些个孽缘，你叔前年跟一个朋友开车去山区坐席……”

两年前，六月，山路上——

徐庆鑫的叔叔正驾驶着那辆红色甲壳虫和朋友行驶在山区蜿蜒的道路上，路边是清澈的河水，排这几处墓地和殡仪馆，几只羊从路旁的小土坡上悠闲地走过，咀嚼着盛夏依旧嫩绿的芳草，虽说家里经营婚庆业务，大大小小的婚礼少说也包办了几十场，对各种喜事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次家住山区的远亲本来就和自己没多少交情，自打他进城闯荡以后更是几乎断了联系，收到请柬的时候，徐叔颇有些惊诧，但本着给本姓人面子的想法，拉着礼品，载着好友，打算去赴宴。

行至一段盘山路，坑洼的路面和高低落差使得汽车几乎颠飞了起来，徐叔忙踩住刹车，嘴里骂道：“这倒霉公路，多少年没修了，有人管没人管呐？”但是身边的朋友似乎完全忽视了徐叔的抱怨，他睁大眼睛，看着前方，一辆老旧的三轮车停在道路**，上面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不知为何显现出银白色的长发垂下，几乎遮住了一半身体，朋友惊讶的问徐叔：“哥们儿，看见那车子了没？”“看着了，车上就一个小孩，能咋？估么着是爹妈下地干活儿，把孩子带车上，方便照顾嘛，有嘛奇怪的，绕过去不就得了？”

“咱刚才在路口还没瞅见这车呢，突然冒出来，能不瘆人嘛？”

“行啦，别搁这儿扯犊子了，你呀，肯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看差了。嗐，这倒霉的土路。”

徐叔完全没有理会朋友的惊诧，向左打方向盘，踩下油门，准备绕过那辆三轮继续前进，然而下一秒，徐叔傻在了原地——“介是嘛？咋这车还自个儿动上了？”奇怪的一幕发生在了徐叔和朋友眼前，三轮车在徐叔踩下油门的刹那，与徐叔的车保持相对静止，以完全相同的速度与周围的景物相脱节，而徐叔因惊奇与紧张踩下刹车后，三轮车也缓缓减速，停在了车前方与首次遇见时等距的地方。

徐叔的朋友彻底被惊到了：“怎么个事，老徐？这是怎么个事啊？”

“别急，车上就一个孩子，能出啥事，估计是这车轮滑溜，从路上出溜下去了，得了，咱开咱的，走走走。”

虽然徐叔明面上大大咧咧，毫不露怯，但身上也已然微微冒出冷汗，车内的两人这次都瞪大了眼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三轮车，徐叔吞下一口唾液，脚微微颤抖着踩下油门……动了……那辆三轮车动了！这下徐叔和朋友都坐不住了。

“你看见了吗？”

“你是说那车动了？”

“还能是什么？”

“看见了……”

“见了鬼了，介算嘛事啊！”

“别着急，别着急，一个破三轮，能有多快，咱开快点给他超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言罢，徐叔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在三十秒内达到了百公里每小时，然而，眼前的三轮车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杆子连在了徐叔的车上，被推动着向前驶去，任凭徐叔怎么加速，两车之间的距离并无半点变化，小女孩依然端坐在车上，但在斌叔二人眼里，那身鲜红活泼的衣服俨然成了猩红淋漓的斗篷，银白的长发，也显得苍白而惨淡，仿佛随时要像鱼线一样扎来，明明正值盛夏夏，二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老……老徐啊，咱不会真遇上鬼了吧，你看那边那棵树，咱是不是第三回见着了？”

“啧，你可别自己吓唬自己，等会，好像还真是，那边那块石头咱好像也见过，这么说，咱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咱又不是什么道士和尚，万一真是，咱不得交代在这？”

“打住吧你就，这儿可是新中国的地盘，甭管他是妖魔还是鬼怪，也得跟党走，也不能跟人民动手！”

正说着，两人眼前的三轮车突然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徐叔二人正在惊讶，又突然看见前方不断向后飞驰的道路突然分成了两条岔路，那条新出现的道路旁，几个农民刚刚收获了第一茬春稻，头上插着艾草，手里握着锤子和镰刀，怀里抱着一捆一捆的艾草，香气袭人，背着的筐里装满了麦穗，好一派早收景象。

车里的两人可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在艾草的清香中几乎是夺路而逃地离开了盘山路。

“然后呢。”徐庆鑫好奇地问着爷爷，“小孩和车子是怎么回事，叔叔后来怎么样了？”

爷爷看着徐：“然后，怪事就发生了，你叔叔他们俩坐席回来以后，几乎是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候，也就是第二天上午，都发了高烧，说晚上没睡好，早上感觉起不来，中午就飙到了40度，住了一周院，都觉得是真见了鬼了。

“但是，最奇怪的是，后来他们俩来家里吃饭聊起这事，说法居然还不一样，你叔叔说那小孩是垂着手坐着的，但是跟他一块去的那个朋友说，那小孩坐的笔直，头发几乎要竖起来，手也跟木头**一样，往前面伸着，后来去找村里的大师给看了，说是你叔那朋友染上了恶煞，花了好些钱买香火跟纸钱，这才算驱了凶煞，让那鬼放下念想去了。”

“这么说，真有鬼了？”徐庆鑫惶恐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爷爷，“那我怎么办啊？”

爷爷乐了：“小小子，别太在乎，这东西太邪乎，老朽自然是不信的，你叔他们俩估计只是吃席得了流感，要是真有鬼，那不早有打鬼的专业部队了吗？在爷爷这好好歇两天，别放在心上，你这估计是跟同学感情深，才梦到的，别太在乎了。来，送你个艾草书签，这是前几天从河边摘的，艾草这东西泡茶也不错，清热去火，回去要好好用功学习，考个好大学啊。”

徐闻听爷爷这么讲，倒也安心许多，此后的日子里，那片书签成了他无时不刻装在贴身小包里的珍品，也爱上了艾草茶。此后一个学期内竟然睡的也安稳得多，然而——

高三年级学生宿舍，深夜，205室——

“你们以后打算考哪啊？”宿舍长大毅轻声问。

“还能是哪，进军校呗，为人民服务嘛。”方方带着豪情壮志轻声回答。

小康却说：“我倒是想去师范大学，人民教师，铁饭碗嘛，还受人尊敬。”

“鑫哥呢？”

回答大林的只有一阵低沉的鼾声。

“呦，看样子鑫哥这学期睡眠质量不错啊，这是药起作用了吧。”方方眯着眼看着熟睡的徐庆鑫。

“是啊，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做模拟练习呐。”

蹭！——

徐突然从睡梦中睁开眼，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呼……呼……呼……我去，吓死爷了，原来是梦啊……”

徐一起来，倒给剩下三人吓了一跳，“鑫哥，怎么了，咋突然起来了？”

“嗐，又梦见“鬼压床”了呗……”

梦境，徐的视角——

意识如同一朵漂浮在水面的青莲，渐渐离开了铺上的身躯，最终，视角停留在脚尖上空半米左右的地方，虽然已有将近半年没再出现过“鬼压床”了，但先前一年多的经历已使他对现状见怪不怪了，他静静的观赏着自己的奇特睡相，等待着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刻。

嗯？什么东西闪过去了——一道闪烁着绿光的黑影似乎从床下掠过，那是什么？徐提高了警惕，仔细观察，但他忘记了自己并未醒来，身体无法移动，视角无法移动，怎么办，那究竟是什么？徐焦急的思考着……

眨眼之间，黑影蹿出了床底，徐庆鑫定睛观瞧，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色大狗，正张开嘴，展露出满口泛黄的獠牙，口腔中唾液伴随着隐约的腐烂味道，眼中闪烁着荧荧绿光，徐吓了个激灵，但身体仍然没有反应，他眼看着那条恶犬猛地扑向自己，要撕咬自己的喉管，调用起全部的意志力尝试掌控自己的身体阻止他，但，无济于事……

突然，徐又听见了那梦中的呓语，比以前更加清晰：“记住，别放弃，一旦把……带……部，就会招致……，必须阻止……”

眼前的恶犬渐渐化为一滩影子，随着窒息感渐渐消失，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徐感到脑海中有个发着光的跳跃着的小球，试图观测这个球体使他思维混乱，大脑发出了抗拒，徐再次看见了熟悉的上铺木板。

“该死的，不能再拖了，我一定要弄明白这‘鬼压床’是怎么回事！”徐小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