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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现实题材>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第十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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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3/16 18:08:32

爱也凄凉

月亮落下去,天黑一阵,东边地坪线便渐渐露出晨曦。

二芹摇着纤弱的身子爬起床,捂着胸口咳嗽一阵,费很大劲咳出一口浓痰,才扶着床沿弯腰穿上鞋,“突踏,突踏”朝厨房走去。

她把前夜准备好的一盆清水“哗啦”倒锅里,篦子上摆上馒头,顺手把昨夜的剩菜碗放篦子上,这才盖好锅盖,蹲在灶火里,燃着了锅底柴草。

瞬间,一绺呛人的浓烟从锅底涌出,扑她脸上。“咳咳”,二芹又是一阵咳嗽。

锅底红的火焰愈来愈旺,浓烟渐渐稀少,她才慢慢缓过气来。

大贵走进屋,说:“你睡觉呗,这点儿事我干就行了!”

二芹转过黑黄的脸,呆滞的眼神瞅瞅大贵,又低下头瞅锅底下,说:“你要走了,要准备行李。”

“嗨,有啥准备的?这点儿事,我还干不了?”

大贵又说:“别干了,快睡觉去吧!”

二芹吱拗说:“你要走了,我睡不着。”

“睡不着歇着,我不是说了,你这病怕烟呛!”

二芹苦笑笑,说:“怕烟呛?,你走后,我咋办?”

大贵不吱声了。

锅里的饭菜热好了,二芹从墙上摘下一个盛干粮的筐子,把馒头,菜碗放里面,托着筐子摆到桌面上。

大贵坐桌子另一边。

“吃吧!吃饱了好坐车,下顿饭说不准啥时候吃呢。”

二芹笑眯眯看着大贵吃。

大贵一边吃,一边说:“我走了,你要多保重自己身子骨,别累着!”

“嗯。”二芹点点头,看着大贵问:“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回来?”

大贵看看二芹蜡黄脸色,又低下头,说:“看看外边的活儿,挣了钱,够你看病的了,年底回来!”

“嗯。”大芹又点点头。

大贵又说:“我走后,你按时服药,医生说了,中途不能停药!”

“嗯。”二芹还是点点头,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包,数数里面的药片,说:“够吃三个月的。”

大贵说:“行,我挣了钱,按月寄给你,耽误不了买药。”

“嗯,”二芹说,“别把钱都寄来,留着你也吃点儿肉,外边活儿累,要保重自己身子骨!”

大贵说:“我知道,你别操心我了!”

不知不觉太阳跃出了地坪线,一绺很亮的光线从东窗射进来,洒到桌子上,映到二芹脸上。

大贵看见二芹眼圈红红的,安慰说:“别看才清明节,一眨眼就到年底,光阴快着呢!”

“嗯”,二芹扭过脸抹抹眼泪,说,“我知道。”

大贵吃完饭,门后头提起行李卷,说:“我走了。”

二芹又把剩下的两个馒头塞到他包里。

大贵说:“你留着吃吧!甭管我!”

二芹说:“,家里有,你路上饿了吃!”

村子东头半里地的地方是停车点,

大贵扛起行李卷前边走,二芹拖着病体摇摇晃晃跟在后边。跨过街道边上的水沟,大贵回头说:“别送了,回去吧!”

大芹说:“我送你到车站。”

“嗨!送我到车站干啥?我再送你回来?还不耽误了路程?停下吧!别送了!”

二芹停下脚步,身子靠在路边大杨树身上,呆滞的眼神瞅着大贵背影。

大贵走出村口,回头瞅二芹还倚在大杨树身上直勾勾看他,心里一酸,眼泪“哗啦”流出来。

二十多年前,大贵二十八岁时还没娶上媳妇,为这事,大贵娘急的猴吃蒜一样,逢人就说:“打听着谁家有相仿女孩,给俺家大贵说说。”

一天,大贵家里来了一个亲戚,大贵娘又提到大贵找媳妇的事,亲戚说:“有是有,女孩就是让坏人糟蹋过,你嫌弃啵?”

当时的农村,人们思想观念陈旧,女孩子呆点儿傻点儿残疾点儿不嫌弃,被人糟蹋过,心里感觉腌臜,怕别人指脊梁骨说三道四,进门辱祖宗。

大贵娘死活不愿意。

大贵心里有数,背着娘跟亲戚说:“你去说说吧!我不嫌弃。”

亲戚偷偷领着大贵和二芹见面了。

二芹比大贵小两岁,长的细高个,洁白细嫩的面皮,柳叶眉,女孩中间数一数二。

大贵暗暗喜欢。

二芹看大贵挺憨厚老实,心里也高兴。

二芹问:“你愿意吗?”

大贵说:“一百个愿意!”

大芹又问:“俺不干净,让人糟蹋过!你不嫌弃?”

大贵说:“你遇到坏人了,你是好人!”

二芹眼泪汪汪,扑到大贵怀里哭了。

大贵安慰说:“不要哭,以前的事都忘掉它!”

“嗯”,二芹点点头,腼腆的甜甜笑了。

不久,两人要举办婚礼了,请亲戚邻居来家里吃喜酒。

大贵娘说:“别丢人现眼了,找了一个流氓女人,还不辱了祖宗!”

大贵白娘一眼,说:“娘,可不能乱说!二芹是好人,那时她年幼,遭了坏人的糟蹋!”

大贵娘不吱声了。

结婚后,大贵娘见二芹手脚干活麻利,身子骨勤快,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给自己帮不少忙。

大贵娘暗暗喜欢,背地里和亲戚说:“大贵这孩子眼力好,比我老昏花眼强老鼻子了!”

几年过去了,大贵家里日子虽然过的风调雨顺,可惜二芹怀不上孩子。大贵领二芹大医院,小医院都看了,没少花钱。

最后医生说:“别看了,抱养个孩子吧!”

还没等抱养孩子那天,夏天,大贵娘患病死了,家里的活儿落到二芹身上。

秋风凉时,二芹养了几只羊。

喂羊要有草料,二芹每天半夜爬起来到村外河沿上,村头上扫落叶,储备起来冬天给羊吃。一天,大北风刮着,二芹正扫树叶,突然感觉头晕目眩,扶住树身子才没倒下,摸摸头热乎乎的。

她中了风寒病,回家睡了三天三夜。发高烧,还咳嗽。

大贵说:“咱去医院看看吧!”

二芹说:“用不着,我喝点儿姜糖水发发汗就好了。”

大贵好说歹说拗不过二芹,打消了去医院的念头。

又隔几天,喝姜糖水没效果,二芹咳嗽越来越严重且咳出血痰。大贵送二芹到了医院。医生说:“患了肺炎。”

医生让住院治疗,二芹不愿意,他知道住医院要花很多钱。

二芹回家吃了几天药,虽然退烧了,从此落下咳嗽毛病。日久天长,身子骨越来越弱,体重“唰唰”下滑,整天病恹恹的,再后来三天两头病倒。

大贵领二芹到省城医院检查,花了几十万元,家里全掏空了,也没治好病。二芹说:“别看了,回家里吃药养吧!走到哪算哪,这是命!”

从此,二芹整天病恹恹的,啥重活不能干了。

大贵不死心,他决定外出打工挣来钱给二芹治病。

时光真快,眨眼到了年底。天上飘飘洒洒落了十几天雪花,村里村外全白了,树杈上驮着冰块,北风“呼呼”刮,似乎要把大地翻过来。

二芹每天站在村头雪地上,瞅停车点。从早到晚,一辆辆汽车过去了,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唯独看不见大贵影子。

二芹愁的吃不下饭,夜里**大贵曾经穿过的衣服,偷偷抹泪。

邻居见二芹天天呆滞滞站在雪地上痴痴看车站,安慰说:“你这病怕风寒,回家吧!大贵会回来的。”

二芹像一根干枯的玉米秸秆,柔弱的站在寒风里。

她眼泪汪汪点点头,说:“嗯”。

她虽然答应了,腿始终没动弹,直到天黑的啥也看不见了,瞅瞅空旷冰冷的停车点,她才佝偻着身子,踏着漫地积雪,一瘸一瘸失望的回到家。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每天都使她失望。

新年过去了,又熬到了正月十五,还是没见到大贵影子。

他托人四处打听大贵下落。后来一个邻村人说:“大贵为了多挣些钱,去了一家小煤窑,听说小煤窑冒顶了,大贵没跑出来。。。。。。。”

天上“呼呼嗤嗤”刮着北风,谁家的草垛被刮翻了,秸秆满街飞。

二芹“呜呜”的哭,哭声和着风声混杂一起。

老天爷也陪着哭,“泪水”不等落地上,又结成了冰块。

二芹又病倒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咳嗽的喘不上气来。

村里人把她送到医院。。。。。。。。

又过了一些日子,一阵南风吹来,天气渐渐暖和了。树发出了新芽,幼绿幼绿的,草芽也从土里倔强的钻出头来,迎着灿烂的阳光,在稍许寒气的风里使劲摇晃着。

人们发现,停车点东边的野地里,新添了两座光秃秃的新坟头,平坦的原野上,显得那样孤独而凄凉。

清明节这天,不知是谁在新坟头上压了一摞金黄色冥纸,冥纸虽然没燃起熊熊火焰,却在风里发出“哗啦啦”凄厉声音。

   老屋

村里家家户户都住上小洋楼了。

他是村里首富,至今却住四十年前的老屋。

老婆天天嘟囔,让他拆了旧屋盖小洋楼,每次他都拒绝。

他说:“老房椽子结构,亲和,住着舒心,对健康有益;水泥结构的小洋楼,不通风,憋闷得慌。”

说归说,老婆心里知道:他真正喜欢的是老屋里的邻居——麻雀。

前几年,随着【动物保护法】出台,麻雀数量逐年增加。

麻雀习性是在人房檐底下搭窝生儿育女,小洋楼是砖石结构,没有麻雀搭窝的地方。村里只有他一家椽子结构老屋,因此,四面八方的麻雀都来他这儿搭窝。

春天,树枝吐芽,他房檐下便聚集了成群的麻雀。

他喜欢这些麻雀,每天清晨,泡上一杯茶,美滋滋喝着,躺椅子上,悠然欣赏成群结队的麻雀“喳喳鸣唱,”叼草垒窝,孵化孩子。

老婆不喜欢“喳喳”叫的麻雀,她有失眠症,眼睁睁一夜,好容易熬到天明,又被麻雀“喳喳”吵醒了。

老婆几次要用黄泥堵上椽子上的麻雀窝,他不同意。

老婆说:“你忘记除四害了?麻雀是四害之一!”

他反驳说:“那是过去说法,早给麻雀**了,如今,麻雀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麻雀是益鸟,是人类的朋友。”

老婆为了说服他,哄他说:“鸟屎有毒,吃到嘴里必死无疑!住老屋早晚一天你要遭灾!”

他说:“【本草纲目】说了,鸟屎能当药引子治病,住这儿更健康。”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天,老婆在碗里偷偷弄上麻雀屎,说:“你喜欢麻雀,你吃了麻雀屎?”

他笑笑,说:“麻雀屎是花的肥料,我不用花钱买肥料,花儿开的也艳丽。”

老婆办法用尽无果,又采用“调虎离山”计。

一天,老婆让他赶集买菜,从集上回来,走进家门,看见许多麻雀落窗台上,墙头上,院里树枝上,凄凄惨惨叫。他抬头一看,麻雀窝全让黄泥堵死了,麻雀爸妈进不了窝,幼麻雀饿的“吱吱”叫,麻雀爸妈“喳喳”似乎向他求告。

他恼了,愤愤爬上梯子,一个个揭开麻雀窝外边的黄泥。

窝里的幼鸟突然看见光亮,以为鸟妈妈来了,抖动翅膀,“吱吱”要吃的。

他把手伸窝里,安慰说:“乖乖!妈妈一会儿就来!”

当他掏到椽子西头一个窝时,窝里听不到幼麻雀叫声。他使劲瞅一阵,椽子间隙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担心幼麻雀饿死,手伸窝里摸,摸着摸着,感觉触到软绵绵,凉凉一团东西,他拿出来看。手指一捏,“嗖”一条蛇从窝里窜出来,顺手臂爬他脸上。

他正张大嘴巴往里看,突然感觉嗓子眼钻心痛,下意识咬紧牙关。

蛇钻肚里一半,另一半被他死死咬在外边。

恶心,腹痛,恐惧。

无论如何,不能松嘴,他心里还算明白,一张嘴,蛇就会全身钻到肚子里头,在胃里,肠道乱钻,器官就会破裂,自己生命就完了。

惊慌失措中,他两手死死抓住蛇尾往外拔。

由于蛇吸住喉咙,再加上牙齿咬住不敢松动,拔不出蛇来。

纠缠中,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拦腰将蛇咬断,蛇前半段钻进肚里。

他痛的地上打滚,汗水湿透衣服。

人们送他到了医院,医生给他喝上麻药,肚子才慢慢不痛了。

第二天,他拉出来一堆蛇骨。

从医院回到家,听听“喳喳”叫,看看活泼可爱,飞来飞去的麻雀,心里酸酸的。

老婆说:“拆了老屋吧!住老房子有灾!该相信了吧?”

村民说:“有生之年不享受小洋楼的滋味?攒钱有啥用?”

他看看老屋,听听“喳喳‘”叫的麻雀,楞楞站老屋跟前。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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