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章：可叹天下母亲心·母有母情儿无情

“今日里我来这里找你，我谁也不恨，我不怪儿媳，我就怪你留给我的那两个儿子。人家儿媳是外姓人，人家能对待自己的爹娘好就行了。可你的两个儿子，连自己的娘都对待不好。”

“大年三十大清早上，两家都在家里热汤热饭七八个菜炒着，可就是没有我一口饭。大人没有一个嚷嚷让我喝一口水的，只有孙女春芳一个人让我上炕吃饭。可大人都变了脸不愿意让我吃，我能吃吗？我吃下去能舒坦了吗？我心里恼啊，我过了一辈子，这都过了些什么？过的无情无义，过的一点母子情也没有了。我在你的两个儿子眼里只有吃亏没有得益了，根本再眼里没有娘了。”

“人家都大过年的，起早天不亮都到坟上来烧纸祭奠，可你的两个儿子，他们出了计较吃亏得益外，再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两家盘起了伴推起了磨，到头来没有一个来给你烧张纸祭奠的，光只等着晚上接年一下子来了。我不知道我这都养了些什么，我并不要求高，我就巴望着不管吃好吃歹让我吃了心舒坦，再不让我看到他们的恶脸听他们的恶言就行了。”

“今儿个我也没有劲再和你多说了，没有力气哭了。我想着哭，但也不能哭，我没有那么多劲哭。我还要准备在这里一天不吃不喝陪伴着你和你作伴，还要等到天快黑了人家都来上坟接年，我好有力气找个地方去藏起来别让人看到，别给你两个儿子向脸上抹灰丢人。我还要等到人家都接年走了，我好有劲再回来陪着你一宿。还要到明天天亮前好有劲，再好早早回村到你大儿子大鸣家，回去晚了别人家一家本道的去拜年看不到我，别给你两个儿子露馅让人知道丢人，往后你的两个儿子还要在村里好抬起头来做人。”

说到这里，刘老身就闭上眼不说了，也说不下去了，两只眼睛的泪，沿着那张老脸滚滚而下。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老嫂子。”

刘老身一惊，猛睁开眼，转头随声音一看，见是老支书站在她面前。

刘老身赶快擦擦泪，强露出笑脸：“他叔，你也来了？”

老支书：“是啊，老嫂子，这不？儿子当兵老婆孩子都在部队上，我年纪大了来的晚，别人天不亮就到坟上来烧完了纸，到天亮都回家去放鞭炮吃饭了，只有我到坟上来的晚。我老远看到你也要到公墓来，又见你一边走一边哭。我心想刘二贵都死几十年了，大过年的你怎么还能伤心到如此地步？怎么还能一个人自己来？刘鸣刘申那去了？凭着你一辈子为人要强，不至于大年三十自己一个人掉着泪哭着到公墓来吧？难道这其中另有原因？所以我就悄悄老远跟在你后面，我认为你向后几次回头看到我了，没想到你现在眼色也不中用了，刚才你和刘二贵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说着，老支书又顿足，气愤的样子：“我怎么这么糊涂？为什么还忘了有个三十一号没给他们弟兄两分清？这个三十一号又正赶上今日大年三十，让你到那里去？这么冷的天，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过一天一夜，第二天还能活着吗？你为了两个儿子，可一辈子没有闲着，一辈子出了那么多力，怎么能到头来这样？如今你的身子骨又这么弱，大冷的寒天，年轻人晚上在这里呆一夜都受不了，何况你又是七十好几的人了。今日多亏让我碰到了，要不你明天冻死了，我这一辈子也后悔不过来，我得内疚一辈子。”

刘老身笑不出来了，两眼的泪止不住如泉涌一样往下流，却还强止住要哭的声音：“他叔，你都听到了？都怪我现在眼不好使，看远看不清。”

老支书走向前：“老嫂子，你以前眼色可是最好使的，怎么现在会这样了？”

刘老身：“唉，这不是上去年纪了吗？眼也应该不好用了，还是不好用看不到的好。”

老支书难过的：“老嫂子，都怪我不好，给他们规定的太简单了，连三十一号都疏忽了，如今看来他两家这样计较，可想而知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刘老身：“我在两家都挺好，是我考虑着，今天大过年，两家都吃好的，我在小儿子家，让小儿子吃了亏，可到大儿子家，又还没到一号没轮到，所以我自己来到这里。”

老支书掉下泪来：“老嫂子，别说了，你的心和我的心一样，都把望着年轻人好。可是，让他们这样下去不是个门啊，这样不中啊，这样他们心里再怎么还会有人情味？今天已经大年三十了，就让他们先好好的过个年吧，等过了年，我再整治他们，给他们重新调整。”

刘老身有些紧张，害怕的：“他叔，孩子们是有错，可就是再有错，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再去整治他们。”

老支书：“他们都已经不小了，你看看，他们不是也都已经自己有孩子当上爹娘了吗？为什么还体会不到自己当爹娘的不容易？”

刘老身：“只要他们好，我现在老了，受点罪也没什么。他叔，这件事就别难为他们了。”

老支书：“老嫂子，唉，你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这样要强。好了，我不会让他们难看的，你放心，咱不说这些了，过了年我给他们另规定就是了。今天你先就到我家里去吧，咱们一起好好过个年，正好你侄子和侄媳妇都在部队上是干部，没回来，家里人少心里闪哄的慌，咱们一起好好说说咱们上去年纪人的心里话，你说这不正是个机会吗？要是没有这个三十一号，没沿上这个三十一号正好大年三十，你说咱还能赶上这个功夫吗？”

刘老身看看老支书，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老支书：“老嫂子，快起来吧，别犹豫了，到我家去吧。”

刘老身：“他叔，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呢？大过年的，我怎么好去再麻烦他婶子呢？再说，我还有两个儿子，他婶子怎么能不笑话我呢？要是再让街上人知道了，那可是不好说不好听。再说你也没和他婶子说，我能去吗？这一天一宿我在这里怎么也对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