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计出郢城

斗梧道：“大哥言之有理。昏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进来拿人，但他日夜派人盯着，府上即使飞出去一只小鸟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奈何？”

斗谷於菟道：“这个容易。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让二公子平安出境！”

熊恽却犹豫道：“可是，恽又不认识随侯、随侯也不认识恽，上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是好？”

斗伯比道：“公子勿忧，老臣让府丁斗义与你同去。随国大夫季怡，乃随国前贤大夫季梁之后，颇受随侯器重，与老臣交情甚厚，老臣修书一封，二公子到随国后先去拜见他，再经他引荐，万无一失……不过有一条你得切记，要想得到他们的帮助，你必须有君临大楚的气派、治**邦的大志，并让他们看出你还具有称王后维护睦邻友好关系的能力和主张，因为这一条正好符合他们目前的治国方略！”

于是当即修书一封，并将斗义唤上来，吩咐一番，随后作好送熊恽出城的准备。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一辆马车离开了斗府，车上坐着老家人斗义和穿红绿裙子的两个丫头。车夫跃马扬鞭，马车很快出了城，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宫内派出来盯梢的人一见，连忙跟了上去。

在远郊一个集子的闹市内，坐落着一户玉店和氏玉店。自从卞和献玉楚国有了镇国至宝和氏璧后，许多玉店纷纷以“和氏”命名。这家和氏玉店的老板与斗府来往密切，斗府玉器大都出自这家玉店。马车出城后，在这家玉店门口停下，店内一个头戴青丝冕、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汉子立即笑容可掬地跨了出来，将斗义和两个丫头迎了进去。不一会的工夫，便见两个丫头端着一只只放着玉器的盘子出来，往返数次，足足装了大半车，然后离开了那里。从马车出城、购玉到返城，盯梢的人一直远远地看着……只要有人有车出府，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其实，当斗义出城购玉时，已将男扮女妆的熊恽带出斗府。而在斗义出来购玉前，斗谷於菟已让一个体形长相与熊恽相似的姑娘穿着和熊恽一样的衣裙事先守侯在那里。熊恽一进玉店，便由那姑娘接替熊恽搬玉上车，终于躲过熊艰派来盯梢的人的耳目。

第二天早晨，小镇的一家客店出来一队商贾车队，车上装着满满的几车山货和药材，向北驶去。此时熊恽一身下人打扮，走在人群间。为首之人，正是几天前就派出来护送熊恽赴随的府丁斗义。一路上，不时有军队的马队追上来，对人员、车辆和货物进行盘查。看来，熊艰在沿途已加强了警戒。

很快来到边关，当商队靠近关隘出口时，城墙上竟然挂着熊恽的画像。原来，熊艰虽然在斗府安插了奸细，担心熊恽出逃，已在全国各地发出通缉令。在他们的前面，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前往随地娘家打算看望外公外婆。当他们走到关卡前时，守关的兵士当即将孩子抓了起来。妇人哭道：“你们这是为什么啊？”

守关的兵士高声叫道：“上头有令，十来岁的男童一律不准出关！”

斗义见事不妙，急中生智，忙对熊恽说：“只能委屈二公子了！”说罢，取出一只装山货的麻袋。没有更好的办法，熊恽只得屈身钻进麻袋里。

很快轮到商队出关了，守关的兵士一辆辆车仔细盘查，迟迟不肯放行，后来又开始盘查藏熊恽的那辆车。斗义见状，当即拿着一块金子悄悄地塞给边关一个小头目手里，附在他耳边说道：“军爷，我们这里面哪有什么钦犯？我们还得赶在天黑前进入随都，军爷行个方便吧！”

盘查的兵士正要检查装人的那只袋子，守关的小头目过来催道：“让他们过去，快点快点……”盘查的兵士只得罢手，大伙赶着马快步出关。

眼看就要进入随国边关了，斗义正要将熊恽放出来，突然身后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队楚军马队朝这边追来，并大声喝叫道：“站住，前面的车队快快站住！”转眼马队已追到近前。领头的小校喝道：“车上装的什么东西？”

斗义当即应道：“回军爷的话，里面全是笋干、木耳等一些山货……您看、您看！”说着将其中一个袋子解开，抓起一把木耳捧到小校面前。小校又指着另外一辆车上的货物说道：“还有那边的！”斗义道：“那是一车药材……”

小校道：“大王有令，药材一律不准出境。来人，拉走！”身后的几名兵士得令，过来抓住辕马的辔头就要往回赶，斗义道：“且慢，这车货不是在下的，在下是替斗老太爷运的……”说着随手掏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个“斗”字。腰牌的下面，却贴着一块金元宝。小校见到腰牌上的那个斗字，一下傻了眼，加上又得了金子，忙将腰牌还给斗义，毕恭毕敬地道：“不知是斗大人的货，对不起……放行！”

众人这才长长地透了口气，赶紧打马进入随国边关。

熊恽终于顺利到达随国境内。此刻，他想起母后文夫人，想起宫廷内那些贴心的侍从，还有对他爱护有加、关怀备至的恩师斗伯比……和他们相处的一幕幕不觉浮现在眼前。恩师斗伯比虽然年事已高，为把他培养成有用之才，每天一大早就进入后宫。不仅向他传授各种文化知识和治**邦之策，还向他讲述楚国历代君王艰苦创业、富国强军的故事，使他从小就立下宏愿，将来帮助哥哥熊艰实现强楚大业……不想这些理想和抱负，竟然在一夜间彻底破灭。这些年来，自己对国家忠心耿耿，对母后恪守孝道，对王兄尊重有加，自己图什么啦、谋什么啦，为什么王兄就容不下自己，一夜间竟然沦为“图谋不轨”的钦犯，疲于奔命，弄得有国难投，有家难奔，孤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想到这些，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二人进入随都，穿街过巷，几经打听，终于找到随大夫季怡的府第来。

此时，季怡刚好处理完国事，打道回府，听说楚国二公子熊恽来访，忙道：“快快有请！”

转眼熊恽和斗义一起跨了进来。季怡见熊恽青衣小帽，一副普通人的打扮，满脸稚气，还是一个孩子，不由一怔。礼毕，熊恽道：“落魄之人，前来投奔大人，惭愧之至！”

季怡道：“二公子也曾知道，我大随多年的方略是与贵国交好。二公子是逃难到这里来的，如果我国收留了二公子，楚王必定迁怒于我国，到时候不仅我大随和楚国交好的方略被毁于一旦，而且弄不好两国交兵再所难免。随国如果避免同楚国发生冲突，唯一的办法是将二公子遣送回楚国，二公子选择上这里来前，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这些吗？”

熊恽道：“恽闻知，一个国家，只有臣贤主明，才能国泰民安。据恽所知，随国的贤大夫季梁在日，修政而亲兄弟之国，使随国成为汉东大国。如今楚国王权更叠，新王熊艰不仅是个无情无意、反复无常的小人，更是一条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恽对国家忠心耿耿，对母后恪守孝道，对长兄尊敬有加，对朋友守信重义，不想得不到他的认可，反遭追杀。试想此人为君，连亲兄弟都容不下，还能容得下别人？恽知道季大夫乃随大贤季梁之后，为随侯的肱股之臣，随侯对季大夫十分器重，这正是随国这么多年来一直长治久安最根本的原因之一。恽认为随臣贤主明，所以才投奔到这里来。如果季大夫希望将来的楚国政治开明，臣贤主明，让随楚两国永世修好，可将恽留下。如果甘愿与虎狼结伴，与蛇蝎为伍，尽管将恽遣送回楚国交给那个昏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