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掌握芯片制造技术（7）

为了突破体声波滤波器这道高高在上的技术门槛，实现中国超高频滤波器供应自主化，参加“凤凰”战役的中国芯片人做了大量工作。

在经过详细调查研究之后，江河发现国内仅有的两家MEMS微机电芯片生产商技术落后，只能代工简单的汽车安全气囊启动传感器。

那些高端的产品，诸如惯性导航芯片，激光雷达等根本不具备生产能力，至于对技术积累要求极高的超高频滤波器，更是在短时间内看不到任何突破希望。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国内电子信息行业急需自己的超高频滤波器，否则我们的5G手机生产只能看外国大公司脸色。一旦别人不供应，中国品牌手机就会在一夜之间退回4G时代。

这怎么能行？

现在短时间内获得技术突破，依靠自己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最有效的方法是收购，从国外收购相关技术，有时候连整个公司一齐买下来，再依靠这些购买的技术实现突破，这是半导体行业发展的一个通常套路。

实际上，中国公司依靠收购在2010-2019年实现了飞跃式进展，突破大量技术高地，实现产业升级发展。

但，到了2019年之后，这种方式变得越来越行不通。在那只看不到的黑手干预之下，中国公司对外收购变得比过去困难十倍。有时候，甚至过去已经签署合同的收购协议，也会在一夜之间被对方推翻，那些预先投入的资金都打了水漂。

“必须试一试，购买整个公司或者整个技术风险太大，我们就买那些自己急需的，没有办法自主突破的，剩下难度不大的，就自己研究发展”

最后，江河主任做了决定，化整为零，零散收购。

在国内，武汉的那家“声睿”公司被选定为合作对象，由声睿公司出面与京城的那家MEMS代工厂组建一家新公司，“凯威技术”。

然后，“凯威技术”作为收购方，去瑞典购买需要的技术。

由于这次收购必须主打“短平快”，要求在极短时间内取得所需要的技术。因此，除了凯威技术的工程师之外，江河还请刘运平和林冲锋帮忙，挑选了一批相关方向的技术专家参与本次技术收购。

刘运平选定“众芯”公司作为本次任务对接方，公司老总杨立新实在太忙，再加上之前曾经在挪威被扣押，因此让李媛媛带队，并且对外公开身份是商务经理，并不是技术专家。

在克服了一番困难之后，收购团队总算及时抵达瑞典，前往赛林公司考察洽谈。

赛林公司规模其实不大，连管理人员在内，包括全体生产技术人员，只有不到三百人。

虽然人数不多，在国内勉强算一个中型企业，但瑞典赛林却靠着掌握超高频滤波器这项独门技术，日子过得很不错。

塞林公司创立于70年代，开始的时候生产简单的滤波器，供应对象则是收音机和音响制造公司。到了九十年代移动技术开始出现，塞林公司开始给诺基亚供应超高频滤波器。等到21世纪之后，诺基亚衰落，塞林公司靠着掌握多年的技术积累，产品广泛提供给世界各主要手机生产商。

中国是世界上手机生产最多的国家，同时也是世界手机消费最多的地区。因此，塞林公司也一直希望能彻底进入中国生产链条，并且把生产线转移一部分到中国，利用中国的人力资源，取得更好的成本效益。

这种双方都有明确需求的情况，一般来说最容易达成合作协议。

李媛媛带领团队详细考察了赛林公司生产线体，靠着技术专家的眼光，他们很快确定下国内最急需的部分技术。

这一次，瑞典人似乎也变得效率很高起来，双方经过两个多月谈判，基本确定下合作框架，并约定次月签订合作协议，然后从瑞典派遣必须的生产技术工程师去中国，争取在2022年第一季度实现在国内开始生产超高频滤波器的约定计划。

消息传回国内，这边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京城那家原来的MEMS公司现在已经成为新成立的“凯威技术”生产部门。为了对接新滤波器项目，在国家集成电路大基金的协助下，以最快速度新建了高标准空气净化厂房，并开始采购生产设备，只等着塞林公司那边技术支持一到位，就开始进行滤波器的生产。

李媛媛一直工作到很晚。

瑞典地处高纬度，夏季天黑的比较迟，直到晚上十点之后似乎还露着些许霞光。

李媛媛喝了一杯咖啡，望着窗外的美丽北欧景色。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文件夹，翻看着里面双胞胎儿子的照片和视频，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就可以见到孩子们。

作为母亲，李媛媛对两个孩子有着深深的愧疚。自从孩子出生，她和丈夫杨立新几乎全部泡在公司里，为了凤凰项目，为了国家半导体工业自主化，两个孩子都几乎不认识两人了。对于孩子，爸爸妈妈只是照片和视频里的两个人，从来不存在于真实生活里。

李媛媛望着屏幕上的双胞胎，她留下眼泪，但随即又擦干，投入到协议的技术细节里。

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发现是赛林公司执行董事长的移动电话。

李媛媛不由吃了一惊，通常来说瑞典人很重视私人休息时间，根本不会在下班之后再打电话，特别是现在已经接近晚上11点。

她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您好，林德曼先生。”

“实在抱歉，茱莉亚，这么晚打扰你”

对方说的是英语，他称呼李媛媛的英文名字。

林德曼作为执行董事长，这段时间已经和中方团队颇为熟悉，作为德国后羿，林德曼更加欣赏李媛媛等人认真，专业，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执着精神。也因为如此，林德曼对中方团队非常友好，极力促成这次合作，将一部分产能转移到中国。

“茱莉亚，有一个坏消息，我刚刚获得消息，这次合作很快就被迫中止，那只看不见的黑手在给瑞典施加压力，瑞典人已经扛不住了”

“该死”

李媛媛骂了一句脏话。合作协议已经完成了大半，中方新建工厂都差不多进入最后装修阶段，现在却说合作协议要中止。

开什么玩笑？

“抱歉，茱莉亚，我一直在周旋，可是，这次，不是单纯的商务问题。你知道的，瑞典是一个小国家，必须在大国之间周旋，瑞典人不能，也不敢得罪那只看不见的黑手”

“谢谢你，林德曼先生”

挂了电话，李媛媛望着漆黑的窗外，她感到这种黑暗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稍等片刻，她拨打微信语音电话，将这件事直接告诉了刘运平。

“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媛媛问。

“我立即安排给你们购买机票，你们以最快速度回国，我们可不能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

刘运平毫不犹豫，他担心瑞典迫于压力，再次上演扣押技术专家的戏码。

“可是，刘大哥，这边滤波器的事情，怎么办？”

“你不要管了，现在都回国”

刘运平挂上微信语音电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考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可是，一番思考下来，还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第二天，果然如同林德曼预先通告的那样，瑞典商务监管部门以合作涉及工业安全为理由，单方面要求立刻中止合作协议。

李媛媛等人是第四天回国的，飞机票不好搞，几乎要绕地球大半圈。

“茱莉亚，这次工作太忙，我没有尽到一个主人招待客人的义务，希望你以后再来，带着你可爱的双胞胎。”

林德曼亲自送中方团队到机场。

在分别的时候，他送了一本德文诗集给李媛媛，说这是精装本，算是他个人送的纪念品。

“好好翻阅这本诗集，293页很精彩，千万不要错过”

林德曼看似无意地叮嘱了一句。

一直到飞机起飞，李媛媛打开诗集，翻到293页。

里面躺着一张便签纸，是用漂亮的英文手写的。

“合作的事情，我个人十分抱歉。塞林公司树大招风，和我们合作现在已经变得很不现实。”

“塞林公司去年有一个老工程师离职，现在退休去了泰国。他掌握了塞林公司全部重要技术，是你们所需要的理想合作伙伴。去找他，说服他，让他为你们效力。”

便笺末尾附加了详细联系方式。

李媛媛合上书页，她暗自感叹，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