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小钱买人心

三分造，七分管，这是林业部门常说的口号。

对于贺强来说，就得一分造，九分管。

好不容易栽了进去，就得想尽一切办法去管护。不惜一切代价让成活，还要保存下来。尤其要管好羊只，决不能让一只羊进入林地。

春季造林只有七百来亩，加上外围也不过一千来亩，一个人完全可以管得过来。

贺强肯定顾不上。事情太多，不可能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地方。

穆阳兄弟也不行。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放牧，还要种地等等，不能让管护捆住手脚。

不过这倒难不住贺强，而且有了合适的人选。

他买了条龙泉烟，让嫂子打了些油涮饼子，炖了半盆羊肉，带着去了五爷家里。

五爷家离穆阳家不远。有三间土房，院子堆着一些沙蒿柴，还有一些树杈等东西。院子中间倒还算干净，但是周围全是沙子，尤其西边的沙堆有一人多高，土房后面沙子也上了房顶。

贺强站在院子看了一阵，心里一阵凄凉。

五爷不是个懒人，可毕竟七十多岁了，重活干不动了。而且这段时间帮助自己造林，根本顾不上家里，结果就成了这样。

这么多沙子，自己一时半会也不完。抽空雇个铲车，好好给五爷收拾一下。他盘算了一阵，提着东西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贺强又是一阵揪心。

屋里一片漆黑。没有光线，窗户全都用破纸箱等东西堵的严严实实，只有从破旧的门里透进一点光。

墙体更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色了。贺强走到地中间的炉子跟前，揭开炉盖看了看，里面塞着一些柴火，还有一些灰烬。

没有炭，只能烧柴火。长期的烟熏火燎，墙面可不就成那样了吗？

他叹了口气，走进了里屋。

五爷正在睡觉。冰冷的炕上铺着半截破席子，上面铺着破旧的黑毡。也没个褥子，七十多岁的老人就睡在拔凉的毡上，盖着破旧的被子。

贺强没有打扰五爷。他坐在炕沿上，拿过五爷的旱烟卷了一根，静静的等待五爷醒来。

过了一会，五爷醒了。他抽了抽鼻子，慢慢坐了起来。

“强子啊？啥时候进来的？也不叫声……哎吆，咋这么香呢？”

“五爷，您正在睡觉，就没有打扰您。我给您带了油涮饼子，还有清炖羊肉，您趁热快吃。”

“哎吆强子，你娃整天这么忙，还惦记给五爷送吃的，真是的……”

“五爷，明知道孙子这么忙，还不赶紧吃了给孙子帮忙？”

“帮帮帮，只要五爷能帮上的，一定帮。”

“肯定能帮上了，而且这忙还就您能帮上。”

“不是有立富和穆阳他们吗？”

“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而且家里也都走不开。全队，包括全村就您最合适了，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娃说的，快入土的老光棍，能干啥啊？不会是吹唢呐吧？”

“吹啥啊……哎，您还真说对了，我就喜欢听您吹唢呐，尤其喜欢听你们老家的曲调，简直太好听了。”

“那好，吃完我就给咱吹。”

“五爷，这个先不急。等我有空了，咱们去沙窝里，您好好给咱吹。”

“去沙窝？莫非还要栽树？”

“是啊，肯定还要栽，我得好好栽树，还要多多的栽。”

“栽树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能成，以后我就跟着你娃栽树了。”

“五爷，栽树先不着急。当务之急是看林，得把今年栽的林子全都看管起来，不敢让羊跑进去了。”

“看林啊？这个行。前几年队上的林都是我看着，这两年没新造林，我也就没看。今年你新造林了，那我给你看。”

“不让您白看，工资比看队上的林要高些……”

“别说这个，千万别说。给队上看林时，我就没说过工资，有就给，没有就不给。给你娃看林不要钱，吃几顿油涮饼子就行。”

“五爷，油涮饼子肯定有，还有肉。只是不能天天给您老人家吃，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也没人给您做。”

“好娃呢，哪敢天天吃啊？再说这也不是天天吃的东西，只要一月吃上一顿，哪怕两三个月吃上一顿……”

“五爷，这个您就不操心了，我自会安排。这两天您要是没啥事情，就给咱去看林……”

“五爷能有啥事？吃完就去沙窝，保证没有一只羊敢进去。”

吃过油涮饼子和羊肉，五爷简单收拾了一下，揣着唢呐出了门。

从此后，沙窝里每天都会响起一阵阵悠扬的唢呐声。

没事的时候，五爷就拿出唢呐吹着，抒发着心中的思念。同时也向村民们表明，本五爷就在沙窝里，人可以进来，但是羊和牲畜千万别进来了……

贺强没有按照队上那样给五爷付工资。他跟穆阳和立富叔商量了一阵，又请示了嫂子白琳，决定每月适当给五爷三二十块零花钱，然后每周有嫂子给做一次油涮饼子，炖一盆羊肉。

当然了，不管是油涮饼子还是炖羊肉，五爷一顿都吃不完。至少能吃两顿，要是节省一点，吃三四顿也没问题。

再就是五爷的衣服贺强全包了。每个季度换一身，从里到外，质量还不能太次，最起码得结实耐磨。毕竟五爷整天躺在沙窝里，很费衣服的。

至于小病小灾，贺强也都包了。若是得了大病，只能由村上和乡上负责，五爷是五保户，有这方面的政策。

其实贺强很想把五爷接到家里，早晚也方便伺候。可是思来想去，又跟穆阳和立富叔商量了几次，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自己也有父母，每天都在水地上吃大苦。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帮助父母减轻负担。只是父母身子骨还行，暂时还不需要太照顾，也放手让自己创业。

再就是嫂子白琳。春季造林期间给大伙做饭这没问题，平时照顾贺强也是应该的，但要整天伺候五爷这样的老人，就有点难为人家了。人家没这个义务，再说人家有男人，也有孩子，只要空闲了，就该让人家回去陪伴男人孩子。

所以贺强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五爷继续在那个家呆着。他雇了辆铲车，跟穆阳几人花了几个晚上，把五爷院子的沙子全部清理干净，屋子里面也都收拾干净。

黑墙暂时没动，门窗也只是简单维修了一下。等夏天暖和了，再彻底收拾。

贺强还从家里拿了一条旧毡，又买了块海绵垫子。穆阳从家里拿了一条旧褥子和一床旧被子，把五爷的炕给铺好了，让晚上睡觉更舒服一些。

穆平开着三轮奔奔车，去县城西南五十多公里的煤矿给五爷拉了一车炭。天气逐渐暖和，倒用不了多少炭，主要是为冬天准备。这会拉炭便宜，也好拉。

当然了，所有开支都是贺强的。五爷要给钱，或是从工资里面扣，他不让管，一切自有安排。

贺强索性让穆平给在灌区的两家父母各拉了一车炭，给穆阳和立富叔也各拉了一车，又给自己拉了一车。其他人只能暂缓一阵，毕竟能力还没到那一步。

穆阳和贺立富叔叔都劝过，说现在还没有任何收入，先别这么花。毕竟贷款是有利息的，要给人家还的，得把钱花在最当紧的地方。

可贺强没有听劝。花小钱买人心，只要人心笼住了，口碑传了出去，这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效益，很多时候拿钱都买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