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选择报案

柳贤斌约会回来的当天下午，犹犹豫豫地进入派出所报案。接待他的民警叫李军，是一位资深的刑侦人员，他没好气地责备柳贤斌：“老婆都失踪三天了才来报案，你心够大的。”

为寻找妻子，柳贤斌打印了大量的寻人启事广告，到处张贴，同时将信息发布于朋友圈、微博以及各种群，可对于报案却迟迟没动作。家里人三番五次催促他抓紧时间报警，以免耽误黄金营救期。

“哦，我不太懂这方面的法律规定，应该什么时候报案啊？”柳贤斌恭敬地询问。

“从法律层面而言，一般情况，成年人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失踪者的直系亲属可以持本人身份证件和失踪者的关系证明文件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并提供相关情况。”

“是这样呀，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啊，我赶紧回家拿资料。”

“别着急，先说说其他情况，资料后面补上就行。”

“嗯嗯，好的，之前全家人一直在找我老婆，以为很快可以找到，所以没有及时报警。”

“嗯，你老婆失踪前有没有特殊的症状，你们夫妻俩吵过架吗？”

“没有，她，表现得很正常。。。。。。”柳贤斌思路清晰地陈述，避免节外生枝。他从度假村回来的路上反复推敲该如何向警方说明整件事的过程，尤其前后逻辑要顺畅。杜元霜的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耳旁，千万不能让警方发觉他们俩的事情，否则他很可能会被警方列为头号嫌疑人。

“我们会上门收集线索，希望您可以配合。”李军郑重其事地提示。

“当然，肯定配合了，我全家人都巴不得快点找到我老婆呢。”柳贤斌诚恳地点头回应。

孩子们在家中哭着喊着要妈妈，可怜的声音让柳贤斌心如刀绞，他除了安抚哄骗外别无良计。孩子爷爷奶奶特地赶到阳羡，帮忙照料孙子孙女。

妻子的离奇失踪使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阴暗失落。柳贤斌没有坐以待毙，他虽然有不忠行为，但内心绝不愿与妻子离婚，他渴望孩子们在一个健全的家庭环境中成材。男人真是厚颜无耻的混蛋！

柳贤斌躺在卧室的床上，回想妻子消失前后的画面，试图勾勒出某些线索。

“哦，对，赶紧先做这个事。”忽然，他坐起来，想到某事。他拿住手机删除了与杜元霜所有的通讯记录，包括微信、QQ、电话、照片等。接着，他来到书桌前，打开联想笔记本电脑，登上微信、QQ，将电脑上同步的信息一并清空。甚至163邮箱里的信息也全部搜索检查，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与杜元霜有关的信息，以为这样警察就查不到蛛丝马迹。

主卧的柜子设计成三层，比较陈旧，使用是没问题，房东为节省开支懒得更换。柜子里摆满了夫妻俩的衣物和部分资料。上层是放一些换季的或几个月才用上的衣服、被子、包包；中间是挂衣服的，左侧连通下层，李秀荣为了充分利用空间，还买了隔层分层置物架，安装于最右侧，用于袜子、内裤、围巾等小型物品安置；下层空间是由抽屉和凹槽组成，抽屉位于下层正中间，共三个，里面摆满了衣物，右侧凹槽放着一个收纳箱，里面是柳贤斌公司发的公文包、电脑包、礼包等。

柳贤斌来到柜子前蹲下，拉出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两个蓝色的包，每个包外面系有主人的牌名：李秀荣和柳贤斌。夫妻俩各自重要的证件、物品、合同、单据等均在这两个蓝包里。

柳贤斌坐回床上，拉开两个蓝包的拉链，摊开里面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清点，尤其是妻子的。

“我自己先找找线索，希望能如愿。”柳贤斌自言自语。

结婚证、户口本是再熟悉不过的证件，也是极其重要的证件，他单独拿了一个袋子放好，以便日后使用。

妻子的一寸、二寸照片，差不多十五六张，全是拍得美美的职业照。柳贤斌十分惊讶：“这些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怎么没见到过，应该是找工作投简历拍的吧。”他平日里很少关心妻子的具体工作，只要她有收入就行。

除了职业照，李秀荣的艺术相片集也收纳其中。柳贤斌翻看着妻子妩媚动人的姿势，忍不住亲吻上去。

妻子的劳动合同、毕业成绩单、租赁合同、委托代理合同，这些他平时丝毫不关心的“废纸”现在竟看得仔仔细细——估计是从福尔摩斯那儿学的。“老婆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呀，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柳贤斌语气里夹杂着愧疚和惆怅。

“这是什么？”他看到一本紫红色的文件，“原来是保险合同，对了，保险要派上用场了。”柳贤斌翻找到他们曾经买过的保险合同，其中有的保险合同含身故责任。

他拿起手机思虑要不要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但现在妻子生死未卜，保险公司会如何定性呢？

“先打个电话问问保险公司，看他们怎么说。或者问问方雄，他是我老婆公司的领导。”

柳贤斌没有直接联系方雄，而是打保险公司客服电话咨询。关于被保险人失踪的理赔申请流程，保险公司理赔专员给了明确的答复。“老婆目前这种情况要想符合死亡的条件还需要公安机关出具相关证明，这个没那么简单。唉，一时半会儿理赔不了，反正已经通知保险公司，他们也登记了，先不管这事，最要紧的是我得全力以赴找到媳妇儿，这才是正事”。柳贤斌梳理完思路，继续在文件堆里找线索。

护照、港澳通行证，各只有一本，名字显示“柳贤斌”。护照上已经有了三个国家的盖章，分别是：**、马尔代夫、马来西亚。**之旅是他们恋爱期间的中东探险，马尔代夫之行是夫妻俩结婚后的甜蜜岁月，马来西亚之走是柳贤斌公司的员工福利。

“她的呢？”柳贤斌没有发现妻子的护照和港澳通行证，他紧张地四处寻找。“不会吧，哪儿去了？这里没有，那儿也没有，难道妻子一个人偷偷地出国玩了？”柳贤斌翻遍了所有该找的地方，一无所获。

他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小斌，好像有人敲门，你去看看呗，我在给宝宝擦屁屁。”母亲的喊叫声点醒陷入茫然的柳贤斌。

“我在房间有事，让爸去开下。”柳贤斌的状态没有彻底恢复。

“你爸出去买菜了。”

柳贤斌有气无力地站起来，走向门口。

“你好，柳先生，打搅了，我们又见面了。”敲门的是文峰街道派出所民警，其中跟柳贤斌说话的是李军，李军身旁还站在一位女民警，“上次咱们聊过，这次来主要是上门看看你们的家庭环境，以便深入了解情况，这位是我的同事，叫孙义琳。”

“您好，柳先生。”孙义琳向柳贤斌点头示意。

“你们好，警察同志。”柳贤斌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上门，瞬间愣神。

“方便进去看看吗？”李军问。

“可以，可以，请进！”柳贤斌将两位民警迎进客厅。

“这是我妈。”柳贤斌看见母亲走出卧室，顺势介绍给李军。

“阿姨好，我们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您儿子的报案，特地上门，主要看看当事人失踪前的生活情况，找些线索。”李军温和地说。

“哦，好的，麻烦你们了，求你们帮帮忙，尽快找到我儿媳妇儿，两个孩子太小了，整天哭着找妈妈。”

“好的，阿姨，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李军在客厅巡视检查，跟随他一起办案的孙义琳，是一位资历较浅的女警员。不过每次办女性类的案件，李军总是喜欢带一名女搭档，希望借助女人特有的直觉判断案件的方向。

“小琳，你到厨房看看。”李军指示完孙义琳，对柳贤斌说，“卧室可以看看吧。”

“可以的，我的小女儿在次卧。”

“孩子们在家吗？”

“大儿子不在，小女儿在家。”

“我知道了，我可以先跟宝宝打个招呼吗？”

“可以的。”

李军先让柳贤斌抱起宝宝，做好预热，然后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巧克力糖递给宝宝。宝宝在爸爸的介绍下，消除了陌生感，接住了糖果。

“宝宝好可爱，多大了？”

“快三周岁了。”

“该上幼儿园了，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柳梦琪，小名叫琪琪。”

“多好听的名字啊！琪琪，叔叔和阿姨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受到你爸爸妈妈的邀请，来你家做客的，顺便帮助他们整理家务，你乖乖听话，叔叔还会给你糖果，好不好啊！”李军温柔地说。

“好吧。”宝宝似懂非懂地回答。

“琪琪，好乖，叔叔抱抱，好不好？”李军张开双臂想要从柳贤斌手里接过宝宝，宝宝本能地拒绝了。

“哈哈，宝宝还是喜欢爸爸多点，好吧，跟爸爸玩啊，叔叔去帮忙收拾家务了。”

李军随即投入真正的工作中，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睛在房间里认真勘察。柳贤斌交待母亲在房间里带琪琪玩，他在外面应付警察。

“房子不是你们的吗？”李军看到客厅墙上挂的亲子相框，男主人明显跟柳贤斌长得不一样。

“不是的，我们，租的。”柳贤斌语气柔弱，怕人看不起。

“房东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通知她。警察同志，您能不能帮我低调处理这件事，我家孩子小，如果房东知道，她一定不愿意再租给我们了，我再找房子估计也麻烦。”柳贤斌低声下气地请求。

“你都报警了，怎么低调处理？接了案子我们就要负责。再说了，为什么低调处理？你不是都发动所有亲戚朋友找了吗？朋友圈你发了吧，房东能看不到？说不定人家还能帮你呢。再加上警察系统资源，可以为你提供更多的信息，帮你更快地找到你老婆，你不乐意吗？你什么意思？”李军犀利的双眼盯住柳贤斌，表情严肃，势气逼人。

柳贤斌万万没想到，他的言语漏洞被李军严厉的问话狠狠击中，让他措不及防，虚汗瞬间沾湿衣背。

“对不起，我表达不当，老婆不见了，我脑袋浆糊了，我的意思是希望房东尽量别知道，或者晚点知道也行。但是，您说得也对，房东估计已经知道了。”

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李军对柳贤斌的窘态已经产生怀疑，他经手过太多丈夫杀害妻子，制造失踪的案件。有的男人做贼心虚，稍微审讯即原形毕露；有的男人心里素质超强，直到警方亮出确凿的证据才认罪。

李军没有正面回复柳贤斌，他诡异的一笑，转身走向主卧。

“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的。”

“你在找东西吗？好乱呀！”李军看到主卧床上散放的物品问道。

“哦，sorry，都是我跟我老婆的证件、资料之类的，我想先找找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线索。”柳贤斌边说边打算收拾规整。

“先别动，可能这里面有重要线索，既然你亮出来了，我想顺便看看，可以吗？”

“这，好吧。。。。。。”柳贤斌不情愿地缩回双手。

李军看出了柳贤斌的犹豫，内心对眼前这位失去爱妻的男人的怀疑再次加重。

“你有没有什么发现？”李军边翻阅他们的资料边问。

“还没有，我非专业人员，就是随便翻翻。”

“找自己老婆的东西还需要什么专业性？上点心就行。”李军揶揄道，“你老婆的证件似乎不全。”

听到民警的话语，柳贤斌心里慌乱，举足无措，傻傻地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紧张样子。”见柳贤斌未答话，李军转头盯着他问。

“没有，没有，我突然想起和我老婆相处的日子，走神了。”柳贤斌内心十分纠结和矛盾，他不想在警察面前戳破老婆证件丢失的真相，他想自己私下查查老婆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她发觉自己出轨，也去偷情来报复自己；但又觉得应该开诚布公，借助警方力量尽快找到自己的爱人。

“她的身份证不见了，护照、港澳通行证也只有你的。”

“她的身份证随时带在身上，护照、港澳通行证好像最近也经常放在她自己的包里，听说她们公司要组织出国旅游。”柳贤斌不敢正视李军的双眼，左顾右盼地回答。

“上次听你说，你老婆是做保险的，是保险经纪人。”

“是的，在强鲁诺集团上班。”

“具**置在哪儿？”

“瑞德区氿河西路219号财富广场E座18层1806—1808室。”

李军快速记下。

“小琳，厨房检查完没？”李军声音从卧室里传出。

“军哥，已经检查完毕，都记录在本子上了。”孙义琳在客厅高声回复。

“你进来卧室看看。”

孙义琳带着相机、笔和本走进卧室，记录下相关的线索。

“柳先生，打扰您了，感谢您的配合，我们先走了，有什么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当然了，这中间会不定时联系您确认某些线索，希望您到时候可以积极配合，带来不便深表歉意！”

“好的，好的，没问题，必须配合，必须配合。”柳贤斌恨不得警察光速离开，他的神经从没有如此高度紧张过。

“咱们警民一家亲，我们共同努力，尽快找回我们的亲人，打击那些违法之徒，让老百姓让社会幸福安宁。”李军安慰受害人家属的话脱口而出。

“对，对，您说得太好了。”柳贤斌母亲听见警察要走，急忙走出卧室凑上前送客，言语间已感动得热泪盈眶。

“阿姨，您注意休息，保重身体，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们。小琳，撤吧！”李军向同事轻摆手势，离开柳贤斌家，孙义琳紧随其后。

柳贤斌无精打采地返回屋里，关上门，瘫趴在床上。

“军哥，我们现在回所里分析案情？”孙义琳手握方向盘，向李军问道。

“不，我们先去趟财富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