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战后返故

抗战胜利后，人们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平静从容了，趁着空隙，王哥把孤悬苏北的刘玉华家人和刘汉夫妇接到了镇江，这时，王哥有了四个女儿，战后的相聚，让这一家人其乐融融。

抗战八年，终于胜利，局势稍有安顿，王哥象所有人一样，再也没有了战时的紧张和提心吊胆，显得格外轻松，部队也呈现了前所未有的松散和自由，许多官兵纷纷省亲探家。

在一个月圆风清的晚上，让飘迫在外多年的王哥不由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勾起了他绵绵思乡之情。自己出门将近三十年多，家乡唯一的亲人瞎子三叔不知还好不？家里的茅屋还在吗？父母的坟茔还在吗？一连串油然而生的思乡之情，让王哥动起了想回老家看看的念头。

此想法立即引起了刘汉的同感，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母亲临终的嘱咐，即要将遗骸归葬老家，无奈战乱，遂罢了念头。这次，他也打算带着老婆回天津了了心愿。

至于刘玉华，就留在镇江，看管带好四个孩子。

于是，两个男人分别远行探乡省亲，并约定好回家再聚的日期。

王哥随身带了一个勤务兵，踏上了回家的路，那时，许多城市旅店、客栈住宿遇到军人一切免费，交通运输为了慰劳抗战英雄，都实行通行优先。虽然途中人员拥挤，到处都是离散多年赶回家的军人和难民，但一路还算顺利，经过数日晓行夜宿，王哥终于风尘仆仆回到老家。

三十年多过去，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家乡依旧老样子，基本没什么变化，年迈的瞎子三叔更是显得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了，瞎子叔还住在破草屋，只是草屋比以前更破败了，原先三间的茅屋却还被本乡族人霸占了两间。

能在战乱后相见，叔侄俩自是一番悲欢离合的诉肠。

回到老家，因王哥一身漂亮的国军军装，肩上胸口又是扛又是星的，随身还尾随着一个勤务兵，一看就是一个当官的，这让乡人们刮目相看，分外敬羡，一时乡邻奔走相告，纷纷放下手中的活，一齐聚到王家老屋。

在热闹中的人群里，那占屋的乡族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所占的屋悄悄腾了出来，乡亲们热烈的吁寒问暖，让瞎子叔感到从没有过的感动，不禁老泪纵横。

叔叔受苦了，王哥也暗自忍泪，他想象得出，这么多年来，一个孤寡老人，又是瞎子，平时受的委屈欺凌不会少吧？如今侄子有出息，衣锦归乡，家里有顶梁柱了，老人岂能不激动？

在回家的日子里，王哥拜祭了父母的坟墓，还不时有意搀着瞎子三叔在乡人面前到处拜访乡亲族人，见到一些生活可怜和平时对瞎子三叔照顾的，随手取出一些银元慷慨周济，众乡人不是打躬，就是作揖，个个感激涕零，这着实让瞎子三叔平生第一次风光了一番。

俗话说，欢娱嫌夜短，很快，回部队的期限就在眼前，临别时，王哥出钱把三间破旧草屋修茸一新，把乡族原占的两间茅屋最终还是给了人家，并千叮咛万嘱托，一定要照看好瞎子三叔。

最终，叔侄俩泪眼汪汪紧紧执手，依依惜别。

当王哥再回到部队时，传出部队要进行整编复员消息，此时也是1945年底。

其时，随着抗日战争的结束，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的共同敌人消失了，两党过去积累的历史矛盾以及对国家前途的分歧开始浮出水面。

在中国国内普遍厌倦战争，渴望和平的形势下，社会舆论和**人士大多站起来呼吁，主张大量裁军，节省军费，以舒民困。国共两党为了顺应民心，也为了争取政治主动，都做出了谋求和平的高姿态————整编复员。

然而，在国共高姿态的背后，却又各自心存戒备，暗渡陈仓。

蒋介石率先做出了姿态，开始了大刀阔斧裁减军队，实施整军复员。其实，蒋介石借此机会动起了排除异己的脑筋，他所谓“整军”就是对自己的嫡系部队而言，把部队整编合并，汰弱留强，补足实额，装备美式化，加强战斗力。

至于“复员”，是对非嫡系部队而言，把一些非亲信部队进行就地谴散，告老还乡，有的干脆调往与中*共*军队接壤的前线，以便一旦内战与中*共部队互相残杀，使之两败俱伤。

然而这个时候，很多国军队伍都集中挤在城市，为啥？原来，抗战胜利之初，国军凭借着国统地位和交通便利的优势，纷纷进城受降接收，连一些原先窝在山沟农村的国军系列的各类地下游击军，保安团一夜之间也大摇大摆进城做接收大军了，唯恐让中*共*军队抢了先，夺了肥。

与此相反的，共产*党战略目光远比国民党看得明白看得远，乡村大、城市小，乡村粮草多人多，所以，也没闲着，广大乡村很快沦入共产*党之手。

当接到就地遣散令时，待在城里的国军大多傻了。游击队全部遣散！非老蒋嫡系部队遣散！就是连苏北的李明扬部队也被解散！

怎么遣散？军方发给遣散官兵每人一张抗日荣誉证书和微少的遣散费。

就这么打发走人？这让许多国军官兵不满，但大势所去，于是，这帮本来搞接收的官兵，一下子变成了“劫收”，他们趁还没被赶回老家前，打着没收日伪财产和抓汉奸的名义，开始到处擅闯民居商家搜刮钱财，反正不劫白不劫，不捞白不捞，一时，社会秩序乱七八糟，到处鸡飞狗跳，国军胜利之师的形象一落千丈。

此时，蒋介石正忙于头等大事还都南京，无暇顾及这乱象。

没有了在部队混，就意味着没了饭碗，没了饭碗相当于失业，一时，各城市中到处是满街找工作的遣散军人。

在这场整军复员中，中*共并没有被蒋介石的假象所迷惑，心里**似的，国共迟早有一战，所以，裁军的雷声同样与国军一样大，但动作却没有国军的大，相反，暗中加紧厉兵秣马，或者说，早就有了思想上的准备。

早在1943年5月，歌剧《白毛女》在延安公演。

这个根据民间“白毛仙姑”传说的剧目，开始由中*共西北战地服务团从晋察冀前方带回延安，后由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集体创作，贺敬之、丁毅执笔写作。内容叙述一个被地主迫害的农村少女只身逃入深山，在山洞中坚持生活多年，因缺少阳光与盐，全身毛发变白，又因偷取庙中供果，被附近村民称为“白毛仙姑”，后来在八路军的搭救下，她得到了解放。

起初，有人认为这是一个神鬼故事，没有思想意义，只能编成破除迷信的戏。经过讨论不断挖掘，大家认识到这个故事带着浓厚的传奇性，包含“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的深刻思想。

为了向即将召开的党的第七届代表大会献礼，鲁艺师生决定以它为题材，创作一个大型的新型歌剧。

演出第一场的观众是中*共“七大”的全体代表，**、**和其他中*共领导人出席观看后，肯定了这部歌剧，随即中*共**办公厅传达了**、**和其他中*共领导人的三点意见：

第一，这个戏是非常适合时宜的；

第二，黄世仁应该枪毙；

第三，艺术上是成功的。

并补充意见说：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是农民问题，所谓农民问题主要就是农民反对地主阶级剥削的问题。在抗日战争胜利后，这种阶级斗争必然尖锐起来，这个戏既然反映了这种现实，一定会被广大群众所接受。

你不得不佩服，中*共高层的超前意识！

果然，该剧在延安演出30多场，受到空前欢迎，每演到精彩处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每演到悲哀处，台下总是一片啼嘘声。有人甚至从第一幕至第六幕，眼泪始终未干，甚至在观看《白毛女》时发生过有战士看着看着就在下面大哭，并哭着喊着举起枪当场要毙了演地主黄世仁的演员，幸亏子弹射偏了，结果，演地主黄世仁的演员虽然没被打死，但是却当场差点吓死。发生这事后，**还为此专门发过文件，规定：士兵观看《白毛女》不得带枪和弹药！

人们称赞台上台下感情交融的情景为“翻身人看翻身戏”，一些农民在看了《白毛女》演出后，很快发动群众展开了反霸斗争，部队看了演出后，战士们纷纷要求为杨白劳、喜儿报仇，掀起了杀敌立功的热潮。

日本投降后，解放区的许多官兵以为革命结束都不想再打仗，甚至在延安的许多的官兵，也都想着开小差回家种田热炕头了，对此，中*共很感担忧。

怎么样让同志们继续革命的思想提高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这个高度呢？《白毛女》不是最好的政治思想武器吗？于是，一场针对于此的政治宣传开始展开。

《白毛女》剧组开始到解放区各农村和部队中巡回演出，同时，结合《白毛女》的演出，中*共政工干部引导部队官兵和农民将对日本鬼子的国仇家恨身上，转移到阶级仇恨上。

道理很简单，穷人要翻身，要不受压迫，就得拿起手中的枪与地主资产阶级作斗争，而保护地主和资本家的就是蒋介石为代表的**集团，所以，要打倒蒋介石，推翻国民党政府。

与此同时，中*共大刀阔斧进行土改，将地主手中的土地分给了农民，许多原来一无所有的农民分到了土地，怎么不高兴？中国当时占98%的都是穷苦大众，众多的农民分得了田地，岂肯让黄世仁再夺回去？这激发了农民为了保护分到的土地而战的决心，哪个想来抢回分给我们的地，我们就要革谁的命。

共产*党的军队中官兵绝大多数都是农民，一听国民党会象黄世仁一样夺回他们老家的田地，焉能不气愤填膺？这也极大地提高了战士们为共产*党拚死一战的决心。

中*共政工干部的这一套很管用，经过这一番教育，广大官兵和农民思想认识果然不一样，于是，解放区的军民，立志不放下武器，坚决捍卫胜利成果，谁要敢来侵犯，坚决跟他斗到底！

稳定好解放区的军民工作后，中*共把目光又瞄向了那些被谴散的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