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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面临桃色陷阱时小说:奔跑的囚徒 作者:韩潇墨 更新时间:2024/11/22 12:25:00 虽然来到这座城市不过六、七天光景,梦独却像是打开了以往从未打开过的大门,见到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风景。他想,自己何尝不是个盲流呢?不止是盲流,还是个逃亡者,一个无罪的逃亡者。 盲流,是驱不尽,赶不完的,如田野里的春草,生生不息。在这座大都市里,最不缺的就是盲流。盲流也是分档次的,有些盲流一看便知,有些盲流却西装革履举止文雅,混迹于成功或不成功的阶层当中。 梦独有着敏感的天性,还有着敏锐的眼光,居无定所的流浪的日子让他明白,既然盲流是一个个极为庞大的群体,作为其中的一员,生存下来并非难事,可绝大多数盲流,手脚还是被束缚着的,总是游走在风险与安全的分界线上。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没有自由的窒闷感。然而,他却不能走到阳光之下,阳光普照着那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可是他却须躲开那些明亮而温暖的光辉。 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还越来越真。 梦独在护城河的河边上背阴处一个打着为人刻章的小摊点上站立了一会儿,他一眼便看穿摊主从事的哪种把戏。他与小摊主简直是心照不宣,眼光交流了几番,又说了几句最简短的话语,他将钱和一张一寸半身照片交给对方。当天晚些时候,他如约来到约好的公园门口,摊主将一张身份证交给了他,他则将余钱塞入了摊主的衣袖里。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然后,梦独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不知开往这城市的哪个角落。 沿途,梦独没有下车,他本就没有具体的下车地点,一直坐到本次公交的终点站,才最后一个步下车辆。 他拿出真假难辩的假身份证,看着证件上的自己,读着证件上有关他的信息。从这一刻起,他成了“梦无涯”。对,以后,倘有了新的同伴,别人问他的名字,他就说自己叫“梦无涯”。想想,他觉得既讽刺又好笑,他人生中的第一张居民身份证,竟然是一张假证。他明白,假证就是假证,假的变不成真的,这张假证,有时候可以使用,有时候却不可以使用,在有些情况下决不能轻易使用,一旦到了内行的公安手上,必会暴露无遗。 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所处之地并不是郊区,但却多是一些偏街陋巷,有些小路上甚至污水横流。在这些偏街陋巷里,竟然充斥着许多小饭馆,还有小旅馆,倒是升腾着浓浓的烟火气息。梦独想好好歇息歇息,于是,走进了一家门面灰头土脸的小旅馆,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手里捏着名为“梦无涯”的假身份证。 老板是一个胖胖的老太太,满脸的横肉,将眼光剜向梦独的脸,竟然没有要梦独出示任何证件,就带梦独进了一个房间。梦独一看房间的情景,惊了一下,不大的房间里,竟放置了三张上下铺的床,睡了五个人。他想,住在这样人满为患的房间里,怎能不惦记着自己的物品,又怎能安睡,怎能得到他所期待的休养生息?他摇了摇头,走了。满脸横肉的老太太朝他的背影鄙夷地撇了撇嘴。 梦独走进了另一家旅馆,这家旅馆的门面比前一家稍微像样一些。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竟然也没有要梦独出示身份证件。梦独想,看来这些属于人们嘴里所说的“三不管”地带,生活着难以计数的打擦边球的人;他还想,看来这些老板们的生意不太好做,所以对来客就要求极低,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不过中年男人却把一个笔记本推到梦独面前,要他自己填写一下上面的一行表格,就是姓名年龄籍贯还有身份证号等等的信息。梦独拿起笔,但并没有马上填写,而是问老板有没有单人房间。老板说有,不过价钱要高一些,一天十块钱。梦独又问有没有洗澡的地方。老板说只能在公用的卫生间里。梦独看了房间,决定入住。于是,他开始在笔记本上填写他的信息,在“姓名”一栏,他写上了“梦无涯”三个字,但在“身份证号码”一栏里,他没有据实填写,而是胡写了一串数字,别的信息,也全是假的——后来,离开这家店后,梦独有些后悔自己假中有“真”,他不该据“实”填写“梦无涯”这三个字,人家没问,他何必多此一举,随便填个名字不就得了? 入住在此类便宜而低档的小旅馆里,梦独的心并不踏实。他推断,此类“三不管”地带,平时公安们眼开眼闭像是老虎在打盹儿,但一旦有了需要为某种运动造势,这些场所正是他们的目标,且一抓一个准儿,当然,其中少不了老板们的遮盖及斡旋。 但,疲惫至极的梦独还是决定冒险在这里住两、三个昼夜。他需要冷静一下头脑,还需要理一理头脑里各种纷乱杂芜的思絮,然后决定下一步迈向何处。 夜里十点多时,洗过脸冲过冷水澡的梦独半仰在床上,见床右侧的隔板上贴糊着几张报纸。梦独总是对一切印有文字的纸张心存兴趣,在其中一张报纸上,一篇文章的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海运公司草菅人命——警钟为谁而鸣》。他端正身体,面对面地认真看起这篇报道来。文章详细披露了一家名叫“天外天”的海运公司,由于违规操作,导致船上两名船员命丧大海,悲剧发生后,这家公司不仅瞒天过海将事故隐瞒不报,而且继续顶风出海,终于被相关部门查处并且吊销了营业执照。梦独想,新闻报道总是只看表面,个中内幕恐怕远不止于此,说不定有着更加令人发指的细节呢。他的背上竟冒出一层汗来。 梦独正遐想着,这时,房门上响起轻轻的“笃笃笃”的敲击声。 “谁?”他的遐想戛然而止,回到最世俗的现实世界中。 “是我,给你送一壶开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做作的气声。 梦独下了小床,趿拉着拖鞋,将房门打开一半,头伸出去。 门口却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她的手里并没拎有水瓶。 “你找谁?” “我找你。” “找我?可是,我不认识你啊?”梦独一脸迷惑。 “我来推销一样东西给你。” “推销东西?什么东西?” “销魂。” “销魂?”梦独机械地重复,一时没有想明白这是哪两个字。 “**吗?”女人的声音透着轻浮。 “什么**?” 女人笑了,说:“看来,你是个雏儿。” “雏儿?”梦独重复,其实就在这一问一答里,梦独已经隐约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做什么营生的了。 女人又笑了,笑得让梦独觉得瘆得慌。女人说:“帅哥,你是个童男子啊?” 梦独当然明白女人这句话的意思,脸上露出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他准备关门了,不过还是随口说了句:“是啊,怎么啦?” 令梦独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的女人忽然缩短了前奏,猛地将外套内的开了较大口子的衬衫拉得更加开放,露出多半拉白生生的**,嘴里说道:“我想吃你这只童子鸡。” 女人没有下限的不自重是梦独没有料到的,他赶紧“砰”地关上房门,在里面别上了司伯灵锁的内销,他听到女人在门外轻薄地说:“真是个傻瓜。”然后,女人的高跟鞋声离开了梦独的门口。 梦独入住的虽是单人间,但小旅馆条件受限,加之因陋就简,几个单人间无非就是将一个大房间用硬纸板隔成几个单独的小房间,左右相邻的房间里的声响,咳嗽声吐痰声打鼾声磨牙声放屁声各种声响在霉湿气里声声入耳。上半夜,梦独听见他左边厢房间里发出怪异的叫声,既有女人的夸张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啊啊啊”声,也有男人压抑着的“呜呜呜”的低吼声,两种声音里都掺杂着类似于兽性的兴奋。为了将那些声音封堵于耳际之外,梦独将两个纸团儿紧紧地深深地塞入耳朵眼里,可是无济于事,男人女人的声音是那么放肆、执着而顽固,穿透纸板,穿透塞入耳朵眼的纸团,占据他的听觉。好在,那些声音终于垂垂死去,梦独也终于得以进入睡眠之中。 可是,到了下半夜的不知哪个节点上,男人女人怪异的叫声在梦独右边厢房间里响起,由于木床有些衰朽,于是多出了木床的近乎于散架的“吱嘎”声。 就在这些直露的极具挑逗性的声响里,梦独清醒过,也昏沉过。等那些声响终于消失并且转移到他听不见的处所后,他再度彻底清醒过来。他怔怔地坐着,回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心惊地发现,在那些声响里,他生出的只是烦躁,却没有一点点兴奋,身体上的细胞虽是醒着,可里面装满的也全是烦躁。他看了看自己的**,徒然地垂着,像个被霜打过、失去生机的剥了皮的香蕉。他用手动了动香蕉,却一无反应;他叹出一口长气,感觉到心理上残存的一丝欲念蠢蠢欲动了几下,便如油尽的灯苗儿摇了几摇,然后,熄灭了。 啊,究竟是起于何时出现这种状况的呢?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他忘记了自己曾有过这样的欲望,更忘记了这种欲望的滋味儿,在忘记的过程里,本能也一点点地消退了;想着忆着,他进一步地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有过多少对爱情的浪漫的想象和浪漫的梦幻,多少面容纯洁姿容俏丽的少女出现在他的想象和白日黑夜的梦里,他曾许多次在那样的梦里不合时宜地醒过来,心里充满甜蜜和遗憾……可是镣铐般的婚约,还有那些焊制镣铐婚约的人,特别是婚约的另一半苟怀蕉,不仅将他的想象和梦幻痛击成齑粉,还让他对所谓爱情,对所谓女人,望而生畏,望而生厌。 梦独的耳边又回响起男人女人怪异的叫声,眼前也浮现出见所未见的不堪入目的画面……一股恶心直冲他的嗓子眼儿,几口浊物涌了上来,他赶紧伏下身子,头探出床部,吐出了几口污物,心身方觉得好受了一些。他摇了摇头,想驱走那些搅扰,果然,思路转向,心里唉叹起那些女人的不幸,他想,她们也是这城市里的边缘人,也许与他一样,没有合理合法的身份证明,或持有的是违法的身份证明,或者是有合法的身份证明却不敢公然使用,反正,都是这座城市里的盲流和类盲流,可是却也成了这城市的组成部分,为这座城市见不得天的生活增添着这样那样的精彩内容。 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对她们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感,可是他很明确地知道,这亲近感只矫情地属于他,而不会属于她们。 即便是她们,心里总还怀有美丽或哀伤的乡愁;而他呢,丢失了故乡也被故乡抛弃,还丢失了名姓,成了耻辱之地的一个被万人唾弃的鬼魂。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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