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杀死警察的罪犯

有一次值班时，我被一名罪犯用纱剪捅了后脖颈，差点没了命！

袭击我的罪犯叫毛文凯，犯**罪、抢劫罪、盗窃罪，数罪并罚被判死缓。

那天我值监区主班，和往常一样在车间走动巡查。

路过毛文凯的工位，他正低头鼓弄着什么，我没注意，走了过去。

他忽然暴起，从后面一把勒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半根纱剪，朝着我后脖颈一顿狠扎。

我当时已经顾不得任何反应，只觉得脖颈处后面疼了一下又一下，便是一股暖流覆盖背部，藏蓝色的夏执勤服被鲜血浸透，紧接着我就一跟头倒下……

得亏同事们反应及时，也幸亏那半根纱剪很短，不然我这一百多斤就交待了。

我醒来之后，同批的伙计、监狱政治处、工会和监区的领导都陆陆续续来了，说了一些嘘寒问暖的话，送了点慰问金。

没多久，检察院的人来了，不过他们不是看我，而是调查这起狱内刑事案件。

当时还没有袭警罪，这起案件按照故意伤害侦办。

他们问了我一些和毛文凯过往，查看我是否有渎职行为。

我自然没有渎职。

其实我也很纳闷，毛文凯为什么要捅我？

我脑海里浮现起了毛文凯的那张秃头大脸。

我认识毛文凯是在我刚下队没多久。那会儿我刚从监狱防暴队分到监区，对监区的一切都还很陌生。

第一次入内管理，就认识了毛文凯。

“入内管理”是狱内行话，就是罪犯回到监舍后，到晚点名的时间段，除了讲评教育和集中收看节目外，罪犯们大部分是自由活动。

这时候，值班民警要进去看着。

值班不能带手机，我百无聊赖，就走到监舍大厅的书柜旁，随手翻着一本杂志。

杂志封面不知道被谁撕掉了。

不用想，肯定是上面印了漂亮女人，被哪个家伙撕掉藏起来了。

我翻着杂志的时候，有人搬来了一张凳子，并用一口浓重的方言说：“干部好！恁坐喽看，坐这上面。”

我扭头一看，是一个脑袋圆乎乎，但堆满笑容的中年男人。

他趁我我扭头的间隙，又用袖子拂了拂凳子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干部，俺叫毛文凯。”他笑着回答，依旧一口浓重的方言。

我记住了这个人。

针对罪犯管教，民警搞承包制，毛文凯所在的监舍，正好是我的承包组。

毛文凯并不在我关注重点关注范围内，他不属于重点顽危犯，一直表现都算不错。

那段时间，监狱局狱政处搞“辨音识人”“辨影识人”之类的考核。

我就把承包的几十个罪犯的犯罪情况、家庭情况都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对毛文凯还是比较了解的。

卷宗上的毛文凯恶行累累，三年内盗窃、抢劫多起：在省城一小区入室盗窃时，**了出租屋的女孩，后来他和同伙抢劫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反抗，两人就勒死了司机，丢进了长江……

归案后，他同伙被判了死立执，他被判了死缓。

毛文凯坐牢满两年后，便由死缓减为无期。

他属于17类犯罪罪犯，减刑从严从重把握，无期三年后并不能立减有期，需要完成计分考核和表扬次数。

那天，他就问我：“李队长，你看俺可能报减刑勒？俺都算过了，俺不属于限减，也不是那几类罪犯，这批能不能给俺报上。”

我看他的材料没啥问题，减刑的时间间隔也符合规定，就跟他说可以报减。

毛文凯很高兴。

我和内勤准备他的减刑材料。

我开始填写他的改造表现：遵守法律法规和监规纪律，积极参加“三课学习”，努力完成劳动任务，获表扬奖励8次……

我把材料整理好，报给狱政部门，狱政再统一报给检察院。

不过没多久，材料被检察院打了回来。

检察院给的理由是，一年多前，毛文凯跟送料的犯人打过一次架，被扣了分，不符合报减。

我把情况跟毛文凯说了，毛文凯听了后很沮丧。我安慰他几句，说下批再试试。

他没说话，沮丧地走了。

事情起变化源于十天前。

十天前，在一次接待日的时候，一个检察官接访。

毛文凯去咨询自己减刑的事儿。

那个检察官看了毛文凯材料，拍着胸脯跟毛文凯大言不惭地说，他的情况完全符合报减规定。

至于为什么没有报减成功，毛文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和其他民警故意刁难他。

于是，他决定拿我开刀。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磨好了刺我的纱剪。

据毛文凯后来供述，他想过很多种袭击我的方式，有勒脖子，有用开水烫，还有什么我记不清了。

不过最终，他决定用纱剪。

车间的剪刀、螺丝刀等工具有安全绳固定，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监舍内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他就悄悄把自己工位的一根纱剪磨得更锋利，接着掰断，使一半脱离安全绳。

最后，他瞅准时机，刺向了我的脖子。

……

出院后不久，我被从一线监区调到狱侦科。说是老杨听说了我被袭的这件事后，找到监狱领导把我要了过去。

我调到狱侦科不久，毛文凯因为袭击被加刑，他要被重新押往其他监狱继续服刑。

临走前，我和狱政处的一个伙计去办理交接。

毛文凯见了我，先是挠了挠头皮，接着又低下了头。

“蹲好！”防暴队的伙计喝了一声。

毛文凯熟练地蹲下。

“起来，上铐子。”防暴队的伙计按照押解规定，给他上了手铐脚镣等戒具。

我瞥了他一眼，跟接收监狱的一个伙计抽起了烟。

接收单位的伙计核对了毛文凯信息，结束后拉着毛文凯准备上车。

毛文凯走了几步，忽然站住，回头说：“报告李队长，俺有事汇报。”

“啥事？”

“马亮个狗日里他害我。”

“嘴巴放干净点。”

“是是是，我是上马亮当了，我不该捅你，马亮个狗日的恨你上次停他大账，就怂恿我捅你……”他说着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还有没有其他事儿了？”我有点不耐烦了。

“有有有！这马亮不怪俺对他不仗义了。俺有个情况跟你检举，不知道可能算立功……”

防暴队的伙计看着我，我点点头。

“检举什么？”

“检举马亮，他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