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十年前自杀的女人

老杨看着方梦真远去的背影，说：“这个人的背景履历有吗？”

文大说：“现在是市福利院的保育员，是个孤儿。”

“孤儿？”老杨想了想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方萍有一个孩子？”

文大队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忙这么久，把这茬给忘记了。”

老杨继续说：“可以做做详细的背调，我觉得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何以见得？”

“她说谎了，或者说她没有把实话都说出来！”老杨判断说。

我眉头紧锁，说实在的，我跟老杨这么久，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试着运用他的那些理论知识去套用，但却发现完全不适用。

我问老杨，这是否代表着方梦真所说的都是真的呢？

老杨却说：“恰恰相反，这说明方梦真说谎了。”

我挠头不解。

老杨问我：“你的一个网友和你见面，然后这个网友遇害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思考了一下说：“那肯定吃惊害怕。”

“但方梦真却表现得太过冷静了。”

“你的意思是，她掩饰了自己的微表情。”

老杨摇摇头：“我们的询问都是没有策略，这就不给她应变的机会，所以她虽然在极力掩饰，但还是有微表情。”

老杨又让我们重新回放询问录像，他指着其中一个画面敲击按下暂停键：“你们看，在我说你可以走了的时候，她嘴角微微上扬，仅仅停留了不到0。5秒钟的时间，幅度很小，肉眼很难看出来。但这是一个得意的表情，说明她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文大队点点头，“这么说，倒是有道理。”

“剩下的，需要我们去跟了。”老杨道。

……

夜幕降临，Y市灯火璀璨。我和老杨离开了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便回了酒店。

文队喊了队里的一个年轻人，开车送我们回酒店。路上，那个年轻民警很健谈，他说他叫姜健，父亲也是老公安。

“我老爹非要让我考警校，其实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想干公安，还是你们监狱舒服点。这不，送你们回去之后，我还得回去加班。”

我说：“那是你没赶上过‘瞪眼班’，我们连轴转也是常态。”

我们吐槽了一顿之后，姜健说：“不过想想能够做点好事的时候，还是有成就感的。当然不光是破案追凶什么的，例如我老爹，他以前有次碰到一个女的抱着个孩子要自杀，腊月的天气，他脱掉棉袄就跳了下去，女人虽说没救上来，不过孩子却被救上来了。我爹一直都觉得，这样一些不大的事儿才是他这辈子工作的意义。”

我们闲聊了许多，不知不觉就到了酒店。

第二天上午，姜健依旧来接了我们。

我们赶到的时候，办公室里众人已经在忙活了。

连日的加班让众人满脸疲态，不少人抽烟提神，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垃圾桶里堆满泡面桶。

文大走过来，严肃道：“查清楚了，这个方梦真是福利院长大的，属于弃婴。”

老杨眼珠子一转，看向我，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方萍是90年代从学校走的，方梦真也是在那个前后被送进了福利院，这么巧？”

“我们对过了，年龄不一致，方梦真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刚刚六岁，但方萍的那个孩子都已经七八岁了。”文大队说。

老杨哦了一下，文大队接着说：“你看，这几天我们还有个案子要跟，大家伙都忙翻了，一顿饭也没有跟你们好好吃，招待不周还请你们多多见谅。对了，今天正好是周末，姜健，我给你放个假，你陪他们转转，明天再回去。”

老杨说：“不碍事，你们忙你们的，都能理解。”

姜健带着我们说是到Y市几个景点转转，看一看码头，再尝一尝米馒头之类的小吃。

老杨对案子放心不下，便让姜健带着我们去了市福利院，说是想了解下情况。

在市福利院的档案室，我们查到了方梦真是市福利院1993年从城东派出所接收的弃婴，而后在福利院长大，毕业后，她又通过考试，回到了福利院工作。

方梦真的同事也告诉我们，方梦真非常尽责，同事们对她的评价也很高，只是她有些孤僻，下班后几乎没有什么活动，从来没见过她参加什么。

不过在我们问及不久前方梦真的情况时，所有人却都表示，几乎没有异常。

只是有一个职工回忆，半年多前，方梦真破例主动跟自己换了个班，说是自己不舒服，要去医院看一下。

我们翻看档案材料，里面一张发黄的照片掉在了地上，姜健捡起来，惊讶地说：“咦，这不是我爸吗？”

我和老杨赶紧凑了过去，照片中是一名身穿草绿色89式警服的男子，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正是方梦真。

照片的背面还有一行字，写着“一九九三年冬，城东派出所干警姜成远移送弃婴一名，女孩取名方梦真。”

……

我们找到了姜健的父亲姜成远。

姜成远已经退休，但精神矍铄，他拿起那张照片，定了定后，又特意戴上老花镜，不等我们开口，便激动地说：“这是梦真，小梦真那时候的照片。”

我同老杨对视一眼，便说：“您还记得当初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记得，我记得，这是我那年跳进河里救下的孩子。”姜成远摩挲着脑袋，忍不住感慨：“我干了一辈子警察，没有破过什么大案子，处理的净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这个事情我还是很自豪的。”

老姜同我们打开了话匣子，“九三年冬天，我下班回家的路上，路过当时向阳桥，那会儿向阳桥是老桥，下面水深，路灯也暗。我就听见一个孩子哭，哭着喊着‘妈呀妈，我不想死’。我跑过去瞧见一个妇女拉着一个孩子跳河。我当时瞧见了，没多想，脱掉棉袄扑通就跳下去了。那个女人淹进去不见了，天也太冷，我就只能救下来一个小孩，就是梦真。”

“他妈妈的尸体后来被打捞上来，没对上身份，我们就把孩子送到了福利院，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几岁，就问她自己，她说她叫方南，八岁了。当时这孩子长得瘦小，我跟所长商议，给她少报几岁，好让人领养。”

“送过去的路上，我们看孩子可怜，就说你别叫方南了，不然一辈子多南，就叫方梦真吧，以后有什么好梦都会成真的。”

“后来我听院长说，梦真年龄比较大，再加上又是丫头，那个年代你们也知道，丫头就没人愿意领养，也就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唉，他母亲走了，父亲不知道可还在人世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老杨起身说：“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姜健，跟你们文大队说，申请做方梦真河胡开源的亲子鉴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