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明星

亚尔培路2号。

保密局上海站。自从抗日战争胜利后，军统就改名为保密局，之前的中统则更名为党通局。

从外表看不出这里和别的办事处有什么区别，只是走近之后就能感受到独有的阴森气息。

裴敬周走进了何启瑞的办公室，这件办公室里倒是出人意料的朴素，标准的办公桌椅，挂着孙中山和蒋介石的画像。

何启瑞迎面向他走来，他身量不高，年纪不大，脸上却有不少皱纹，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一开口带着浓浓的湖南口音，“裴参谋长，一向久闻大名，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坐坐？”

裴敬周笑道：“今天特意来给何站长送礼了。”

说着亲兵将汪庆友送的箱子俱都提到了何启瑞面前打开，何启瑞看着满箱的贵重物品，越发好奇：“参谋长这是什么意思？”

“汪庆友来找我，托我给他说两句好话，我就把他送的东西都拿来了。”裴敬周道。

何启瑞听完大笑不止，“这个汉奸居然有胆子去找你，他不知道你是赫赫有名的抗日英雄，平生最恨这些卖国贼吗？”

裴敬周道：“东西我替他送来了，至于站长打算怎么发送，就不关我事了。”

何启瑞笑道：“参谋长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性情直爽。”

裴敬周亦笑：“何站长是笑我不会做人，我就这个性子，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长沙会战期间，蒋委员长让我撤兵我也没听他的。”

何启瑞笑眯眯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不是？要不是你坚持，怎么会建下赫赫战功？我还要多谢你呢，你守的地方，正我老家，我娘老子都是因为你活下来了。我到上海来就一直想见见你，向你表示谢意，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裴敬周有点意外，“想不到我还有这份荣幸。”

何启瑞瞟了一眼箱子对裴敬周道：“参谋长，就你对我们家这份恩情，你只要开口，我肯定答应，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太寒碜我了。”

裴敬周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受人之托，这些东西自只是转交，至于何站长想如何处置，我概不干涉。”

何启瑞摸不透裴敬周的意图，继续道：“汪庆友那小子在抗日期间没干好事，给日本人当走狗迫害我们许多人，就算今天把他抓进来审讯也没什么不妥的。只不过他手里还握着大量的财物，怕把他抓起来，他就抵死不吐出来，与国有损。”

裴敬周笑道：“何站长只管按照国法处置，不必考虑我。听闻当年汪伪政府时期，何站长也曾潜伏上海刺杀唐绍仪，也是为抗日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我也深感钦佩。”

何启瑞哈哈一笑，抬起精瘦的胳膊拍了拍裴敬周，“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识英雄重英雄，今天能得以相见，甚感荣幸，日后还请参谋长多多照应。”

裴敬周虚以为蛇：“我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还请何站长多为照顾。”

何启瑞看了他一眼笑道，“听说裴太太可是当年名震上海的沈家千金，参谋长真是好福气啊。”

裴敬周道：“我太太离开上海多年，家中又逢难，如今在上海也没什么朋友，天天和几个军官太太们打麻将，昨天还和我抱怨，说乏味的很，希望能找几个老上海的朋友。”

何启瑞笑道：“我太太也是个闲不住的，一天不是看电影就是买东西，我挣的几个钱都被她花光了，改日让她叫上裴太太一起做个伴。”

裴敬周道：“如此就多谢何站长，省得她闲的无事和我闹。”

何启瑞道：“女人要有钱花就不闹了，你多给她些钱，日子就好过多了。”

裴敬周明白他的意思，“我那两个俸禄养家糊口勉强。”

何启瑞笑眯眯道，“男人啊，要多挣钱养家才行啊。”他指着地上的箱子对道：“这些东西咱们两人每人一半，不收就当是你看不起我。”

裴敬周想了想道：“好，多谢何站长。”

“参谋长，我有句掏心窝子的话，水至清则无鱼。”何启瑞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志向高远，要做千古名臣，只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裴敬周笑了笑：“受教了，不打扰何站长办公，下次有机会再聚。”

何启瑞亲自将裴敬周送到门外，走到楼下的时候，裴敬周听到地下室传来呼喊声，好奇问道：“这下面关了谁？”

“都是些刚抓来的**。”何启瑞道。

裴敬周道：“何站长的速度真快，刚开战你这边就抓了人。”

何启瑞摆摆手道：“我抓的不多，也就两个，党通局那边听说抓的更多。”

裴敬周一愣，“党通局也参与了？”

“何止啊，现在连警察局也在查**，大家都想立功。”何启瑞嗤笑一声：“都拼得很呢。”

裴敬周道，“我记得警察局长孙东凌也曾是军统里的老人，怎么会去了警察局？”

何启瑞道，“他在长沙折戟后，也参加过上海的刺杀行动，但是失败了，后来就离开了军统，也不知怎么弄到警察局去了，现在他比谁都着急立功，新主子那边也不好糊弄，哎，条条蛇都咬人啊，我要是他还不如回乡呢。”

裴敬周笑道：“戴局长可不会让你下课的。”

何启瑞摆摆手：“老骨头了，现在新人辈出，咱们能落个平安的解甲归田就不错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裴敬周带着两箱东西坐车离开了。何启瑞笑眯眯目送完裴敬周，收起笑容吩咐手下：“把姓汪的带过来，哼，居然还有这么多东西，还敢和我扯什么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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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戏院。

荧幕里灰白的画面不断滚动，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随着剧情或喜或悲。

等到电影结束，坐在一旁的何太太擦了擦眼泪对沈曼桢道：“我一向喜欢看万泽春的戏，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万泽春是刚才电影里面的男主角，长相不俗，与一般粗鲁男子不同，他长得细皮嫩肉，有一种不输女子的柔美。

沈曼桢笑道，“我从前也没看过他的戏，今天看起来的确不错。”

何太太来了精神，向沈曼桢喋喋不休介绍起万泽春，“他是这几年最红的男明星，原本是唱小生的，当年名头也响亮，唤作四岁红，据说四岁就登台了，后来打仗了，他有些年月没有登台，如今流行拍电影，他改拍电影，结果一炮而红，如今人人追捧得不得了，电影票很难买。”

沈曼桢向何太太致谢，“托何太太的福，不然我还看不到这场电影了。”

何太太笑道：“我家老何说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太客气，你以后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只管告诉我，票子嘛我都能搞到。”

“何太太，你来了。”两人说话之间，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沈曼桢循声望去，只见万泽春站在了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