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意

十八·敌意

青河令的大船出了天星湖，沿着浩瀚的大江逆流而上，一路向西驶去。

一路上，邓子岳都发现有几艘快船尾随而来，显然是天马堂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太过招惹青河令。

他没想到青河令在江湖上的名声如此之大，让天马堂都有所忌惮，也让他更清楚如果自己离开了这艘船，又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于是他干脆放下先前的拘束，每天与狄欢儿品琴音，观江景，相对成趣，好不温馨！

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是西入益州，回到青河令的大本营。这青河令之所以偏安西垂，旨在向世人昭示自己无意江湖争霸的心思。是以天马堂也不会为了一个邓子岳而与青河令交恶。

这一日，船过岳江城，并未停留，继续趁着夜色西进。邓子岳乘兴来到船舱顶上，仰望漫天的星空，不由想起了曾超和欧阳梦飞一众，不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夜色下的苍穹，浩瀚无际，壮美广阔，一轮明月独挂当空，享受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邓子岳此刻的心境，渐渐忘却了自我，不由自主的融入了皓月之中。

随着自己的思维不断向着四周延伸，邓子岳整个人都进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空间之中，使得体内的纯阳之气与天地之间的灵动之气相互融合，并不断地循环运行。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畅快和美。

不知过了多久，邓子岳慢慢回过神来，睁开双眼，只见狄欢儿站在面前，正用一种诧异却又喜悦的眼光看着他。她似乎明白邓子岳在这一刻的感悟和升华是多么的让人惊喜，也正是他身上所绽放出来的迷人光华和王者霸气，让自己不由得怦然心动！

“今晚的月色真美呀！”狄欢儿脸色微红，淡淡的说道。

邓子岳不敢直视，仰头望月，轻叹一声：“是啊，只有在这浩瀚的夜空里，你才能自由的驰骋，哪象在人世间有那么多的无奈。”

狄欢儿体会到他言语中的感伤，不由动情说道：“怎么你有如此的多愁善感？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邓子岳心中一荡，却又无可奈何的长叹：“你的心思我怎能不明白，象姑娘这般才貌双全，情真意切的好女子，谁不会见了怦然心动！可是我一介浪子，又怎能高攀得上啊！”

“原来你是为此担心。我兄长曾经对我说过，英雄莫问出处！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顶天立地。”狄欢儿不由笑道：“况且，我相信‘缘分’这东西，当初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好久好久啦。你放心，我兄长不会反对我们的！”

邓子岳听了心中豁然开朗，不由握住狄欢儿的小手，轻轻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船行江中，流水潺潺，两岸都隐于夜色之中。突然邓子岳眉头微皱，奇道：“如此夜深，怎么还有大队人马赶路？”

狄欢儿听了也是一惊，片刻间已听见大江南岸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如轰雷般直冲他们大船而来。

舱下只听唐十一先生喊道：“有敌来袭，大家做好准备。”一时间，船上数十人已是蓄势满满。

狄欢儿纳闷问道：“这是哪里的人马，难道他们不知这是青河令的船吗？”

邓子岳想了想，猜测道：“莫非是天马堂的人？可看着也不象啊。”

“昨天唐十一先生就告诉我，说是天马堂的船只已经消失不见了啊。”狄欢儿分析道：“此地已进入荆州地界，能有如此声势的人马，应该是江山如画门了。怪不得天马堂的人跑了。哼，他们怕江山如画门，本令主可是不怕！”她终于露出了青河令小令主的威风。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岸边一片马嘶之声，只见在许多火把照耀下，几百匹战马一字排开，队形整齐。当先一骑，马上一名盔甲鲜明的年轻将领拱手叫道：“我是江山如画门少门主薛喜手下王颂，在此恭迎青河令小令主。”

他的声音非常宏亮，隐含内力，隔着几十丈的江面，依然盖过江涛之声，传到船上。邓子岳心中暗道：“此人功夫不弱。”

那狄欢儿听了来人的话，鼻中冷哼一声：“这人既然是薛喜的手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用理会他。”

邓子岳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这薛喜喜欢狄欢儿已久，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今听闻狄欢儿进入荆州，便派人前来相邀，可是狄欢儿并不领情，反而喜欢上了自己。他不由心存感激，紧紧握住狄欢儿的双手。

就在这时，听得唐十一先生回道：“薛少门主的好意，我替我家小令主代领了。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小令主已经歇息，王将军有事明天再说吧。”

王颂道：“有劳唐十一先生转告小令主，我家少门主两日之后，将在江汉城中设宴为她接风洗尘，到时恳请小令主光临。”

唐十一先生道：“王将军辛苦了，老夫一定转告。”

王颂拱手答道：“多谢唐十一先生。”话音刚落，大手一挥，便率领几百人马如风般离去。

邓子岳见对方这等声势，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江山如画门的手下军纪如此严明，这样的战斗力，恐怕欧阳大哥的队伍难以匹敌。”

唐十一先生见两人回到舱中，躬身问道：“小令主，刚才的你都听见了吧。你看到时要去赴宴吗？”

狄欢儿道：“我才懒得搭理他们，你找个借口回绝了吧。”

唐十一先生沉吟一会儿道：“薛喜此人向来极为自负，做事又非常霸道，如今我们到了这里而不去赴宴，可能不太好吧。况且他们江山如画门与我们青河令一向相安无事，假如为此生事，反倒不美。”

狄欢儿听了也觉得有理，她看了看邓子岳，没有说话。邓子岳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心中很是感动道：“我久仰江山如画门的薛少门主，有此机会，正好让我见识见识呀。”

狄欢儿哪会不懂他的心思，顿时笑道：“你呀！我懂你的心意。只是这薛氏一族，世代皆为武将，百年前他们家族出了一位旷世奇才，独创了江山如画门的一脉武功，从此历经数代经营与磨炼，终成武林五霸之一。这次他们凭借江山如画门的江湖声誉，登高举旗，聚集了众多的人马，再加上薛家祖传的军事指挥才能，他们一路打败了许多官军，迅速成为了势力最大的义军。”

邓子岳听了她的介绍，不由得想起了欧阳梦飞和顾九帆他们，于是问道：“你可知道吴州的欧阳梦飞现在怎样了？”

狄欢儿不屑的说道：“听说此人自起义之后，没打过几次胜仗，而且胸无大志，只图享乐，看来是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不前一段，他也带领手下投靠了江山如画门，过两天去江汉城，说不准你还可以见到他。”

邓子岳猛然惊在那里，回想起他与欧阳梦飞相处的日子，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狄欢儿所说的话。

两日之后，大船继续逆流而上，距江汉城已不足十里。

邓子岳牵着狄欢儿的手，两人正相依坐在船边，遥看着江岸的景色，忽闻唐十一先生报告：“禀小令主，前方出现几艘战船，看旗号应该是薛喜他们。”

狄欢儿听了，便拉着邓子岳一桶走出船舱，只见上游驶来几艘战船，一字排开，当先船头之上，竖着一杆大旗，正中写着一个“薛”字。

邓子岳不禁为对方整齐的军容暗暗点赞：“看来这个薛喜带的兵，的确不同凡响。”

狄欢儿知他心意，轻轻拉着他的手说道：“这个薛喜纵然是一方人物，可我看今后邓哥哥的成就必定在他之上。”

邓子岳心知她在安慰自己，当下拍了拍她的手，潇洒的笑道：“人生在世，只要把握好现在，也就是了。我一个凡夫俗子，今生能有你相伴，夫复何求啊！”

狄欢儿听了，心里非常的开心，正是邓子岳这种遇事满不在乎的洒脱才打动了她的心扉。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看着远处的战船缓缓驶近。不过一会儿，当先战船的船头甲板上，一个中年人拱手说道：“在下江山如画门薛少门主属下阮大鹏恭迎小令主玉驾。”

狄欢儿面带微笑，悄声对邓子岳介绍：“此人与那王颂都是薛家的家将，算得上是江山如画门的高手。”

那边唐十一先生已经还礼道：“阮将军不必多礼，烦请前面带路，我们随后跟上。”

此刻的江汉城正处于东夏大军与起义大军的交战区域，东夏大将军慕容松统率的大军，正隔江相望，两军相持，大战一触即发。可薛喜却在这紧要时候，为了迎接自己心仪的女子，大造声势，一则向狄欢儿表达爱意，再则向世人昭告自己的霸气。

这种藐视一切的王者气度，让邓子岳不得不心折，可同时又激发了他不屈的豪气。他隐隐的感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会与薛喜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

不久，船只已到岸边，只见码头上的队伍一分为二，当中冲出一彪人马，领头之人也就二十多岁，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披一套红色的铠甲，腰挎长剑，犹如一尊战神，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

“他就是薛喜？”邓子岳迎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示弱。

这薛喜生得人高马大，一张国字脸上黑中透红的肤色，显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此刻他在马上发现狄欢儿的旁边还站着一位洒脱的年轻人。

“他是谁？”薛喜暗自问了一声。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一种玩世不恭，更从对方的眉宇之间看到了坚毅和无畏。尤其让薛喜感到惊讶的，是从邓子岳身上所自然流露出来的王者之气。

他们是同一类人，却犹如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相交。因为在薛喜的心中，自从他看见邓子岳站在狄欢儿身边，而狄欢儿用柔情的目光看着邓子岳的时候，嫉妒的怒火已经充满了他的全身，几乎要喷涌而出。

眼见船只靠岸，薛喜急忙一跃下马，迎上前去，几步间他已将心中的怒火压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呀，狄小妹，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啦！”

“难得薛少门主如此盛情，谢谢你！”狄欢儿不温不热的回道：“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薛少门主如此声势，未免太过招摇了吧！”

薛喜本就是要讨佳人欢心，大声笑道：“狄小妹乃当世奇女子，唯有此仪，方才显出我的诚意。”

两人寒暄几句，狄欢儿拉过邓子岳介绍道：“这位是邓子岳**子，你们多亲近。”

薛喜身为江山如画门的第一高手，自然感受得到邓子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凡气息，心中暗道：“此人身上的内力雄浑厚重，几乎不在我之下。怎么当今江湖上没有听闻有这么一号人物啊？”他本就城府极深，听了笑道：“薛某正有此意。”

说完，他缓缓拱手，形似行礼，其实已将内力凝聚，随着手势向邓子岳一点点的逼迫过去。

邓子岳见他行礼，自己赶紧拱手回礼，没做他想。突然感到空气中有气流涌动，急忙提气相抗，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排山倒海的挤压过来，逼得他倒退一步，才形成相持。

面对薛喜的霸道内力，邓子岳体内所含金螳螂的气劲随着他的意念，渐渐升华。一瞬间，薛喜已经感觉到邓子岳的变化，他虽然还没有全力以赴，但是他也不想搞成两败俱伤，于是他立即收力，淡淡笑道：“原来**子也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邓子岳喘了一口气，缓缓回道：“薛将军不愧是当世高手，邓某领教了。”

狄欢儿这才发现两人已交手一招，看看邓子岳已是满头冷汗，而薛喜却若无其事，知道胜负已分，不由恼道：“薛少门主是欺我青河令无人吗？”

薛喜忙道：“狄小妹言重了，我只是见**子也是武林中人，就想切磋切磋，哪敢无礼。”

邓子岳不想因此而造成双方冲突，淡然一笑道：“薛将军说得极是，我能得到薛将军这样的高手指点，已是非常感谢啦！”说完略为运气检查，发现气息有些乱行，似乎有受伤的迹象，心中骇然。

狄欢儿见此情形，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准备收拾下船。邓子岳忽道：“邓某身体微恙，想在船上休息休息，就不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