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阿斌

老郭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用一句现代的话说没有什么边界感。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朴实、义气的那种绿林感。

总感觉这个半大老头儿，对谁都一样，不论是老人、大人、小孩都是一样对待。

尤其是对于第一次去老郭家做客的恭顺来说，着实让其惊讶了一把。

恭顺的父母都没有老郭年纪大，所以恭顺也没有老郭的女儿年纪大。

但是在刚刚踏进老郭家那一瞬间，老郭女儿从屋里走出来迎接。

不得不说老郭家都是十分好客的，从老郭的介绍就可以看出来。

“龚老弟这是我闺女，闺女叫小伯伯。”

老郭第一句话是和恭顺说的，第二句就看向自己闺女。

当时气氛一度陷入尴尬，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郭姐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面对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叫伯伯着实叫不出口。

在葛沽当地平辈中比自己父亲年纪大的都称为大大，比自己父亲小的都统称伯伯。

伯念bai的音，一声平音。

并不是通常念的bo。

反而在南方伯伯（bobo）是比父亲大的，而叔叔是比父亲小的。

南北方称呼还是很有差异的。

恭顺很尴尬，尴尬的脚趾头都要抠出个三室一厅。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为了不让尴尬继续下去，恭顺决定先下手为强。

“嗨，我还没郭姐大呢，别叫我伯伯，叫我小龚就成。”

恭顺本以为这是在解围，可是老郭听完可就不愿意了。

“什么话，你先认识我的，还是先认识他的，先认识我，咱俩就是平辈的，她多大也得叫你声小伯伯。”

老郭脸色有些严肃，看向自己闺女也有些不高兴。

或许是摄于老郭的威势，郭姐只好挤出笑容喊了一声：“小伯伯。”

这下把恭顺驾到了火上，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之下，急中生智恭顺也笑着说道：‘各赁各的，各赁各的……’

老郭听见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见到恭顺这么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反倒是郭姐听到这里面色缓和了许多。

毕竟谁也不想凭空多出一个小伯伯来，而且还比自己小。

要是放在恭顺身上，他是极度不愿意的。

进门迎接的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恭顺也随着老郭坐到客厅里的茶桌边。

郭姐也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老郭很喜欢喝茶，也很喜欢侃大山。

尤其是说道葛沽镇民俗文化的时候，更是唾沫横飞嘴角泛起白沫。

老郭就像是台老旧柴油发动机，嗡鸣着散发强大能量。

老郭媳妇也是很热情的人，按照年纪恭顺应该叫大娘。

然而老郭先入为主的让叫其大嫂。

起先恭顺感觉很别扭，两位年纪这么大叫大哥大嫂有些失礼。

要知道这两位可是比自己爸妈年纪还大。

可老郭并不觉得有什么，感觉聊得来很投缘就是忘年交。

恭顺也很快被老郭的爽快劲儿打败了，也就这么大哥大嫂的叫着。

然而见到老郭的闺女，恭顺还是叫一声大姐。

美其名曰各叫各的，这样谁也不尴尬。

一度恭顺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自豪极了。

老郭就像是一本葛沽镇民俗文化史宝典，对于葛沽镇民俗文化方面熟悉的很。

从小恭顺就是看着高跷、宝辇长大的，可以说在葛沽这个小镇里每一个人都是看着高跷、宝辇长大的。

有的甚至从小演了一辈子的高跷，抬了一辈子的宝辇。

老郭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从小受到父亲熏陶，在工作之余参加高跷与宝辇的表演项目。

其实高跷和宝辇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具有商业价值的文化活动。

以前根据恭顺的理解就是过年后，葛沽镇民间自发的娱乐活动。

毕竟再多的苦难，也需要欢乐去冲淡。

也许人生就是由苦难所组成，可在那一刻他们是快乐的，四周的人也是快乐的。

这就是恭顺在自己认知中葛沽镇的民俗表演。

在恭顺印象里，正月十五、十六这两天就是人多，挤不进去。

随着后来交通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多的人正月十五、十六都会来葛沽镇看“接驾”。

人就更多了，所以他渐渐失去兴趣，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了。

也丧失了那种小时候纯真的快乐。

恭顺有时候很羡慕日本的那些祭祀活动，烟花活动，电视中和动漫中演绎的非常美丽与浪漫。

但现在在老郭源源不断的介绍着葛沽镇民俗活动后，恭顺才知道他是多么肤浅，多么的崇洋媚外。

葛沽镇的民俗活动，这不就是一场大型的“祭祀”活动与烟花表演嘛。

据说以前还会放盒子灯，什么叫盒子灯，恭顺根本就不知道，不过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

就在老郭和恭顺聊着天，喝着一杯又一杯茶水时响起敲门声。

外门站着个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

“师父。”

“快进来，快进来，你咋来啦？”

老郭赶忙将少年迎进门里，看样子两人也认识良久了。

经过老郭介绍，少年名叫李斌，就住在我们这个小区。

从小跟着老郭练高跷，在高跷角色里，扮演“头棒”的角色。

“头棒”是行者打扮，头上戴着戒箍，手中双刀换成了双棒，披头散发，就好似梁山上的好汉行者武松。

老郭在这几年的整理中，也将高跷十二个角色都与梁山好汉一一对应。

至于对于不对的，我们姑且将“头棒”以后都叫做“武松”好了。

为什么叫做头棒，就是起到带头、压阵、开场作用的。

就好似先锋官，在阵前观敌掠阵，双棒在敌军阵中，左劈右砍，杀他个七进七出，干干净净。

头棒在高跷表演中也是最具观赏性与振奋人心作用的，他可以把场子热起来，让周围观众欢呼起来。

在恭顺眼里就是累，做头棒太累了，踩着一米多的高跷腿，还做许多大开大合的动作，简直是太累了。

“师父，过完年我就不练了，要去外面打工了。”

阿斌的这句话让恭顺和老郭都感觉到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