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颜知己

在林木的记忆里，大约直到他四岁，才见到父亲。留给他的印象是父亲沉默寡言，有时候会一个人呆坐在里屋，而据他母亲张燕瑛讲他的父亲以前可是很健谈的。后来，他相续迎来了妹妹林林弟弟林森林业小妹林群。

自从林可成进学习班，陈良师一下子像丢了魂似的，没了精神，没过几年家里也陆续添了一窝子女，除了已有的大儿子陈大喜，接连母鸡下蛋般出炉了二儿子陈大悦女儿陈大浪三儿子陈大欢小儿子陈大乐。

小时候，陈大悦孱弱的身躯顶着硕大的脑壳，经常遭到玩伴的欺凌，比他大二岁的林木总是挺身而出保护他，有一次，替他打抱不平时，林木的左眉角被其他的小孩打破缝了三针。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手机彩铃传来李宗盛的《鬼迷心窍》，这是林木特地为黎姗设置的专属铃声，他把左手食指从左眉角伤痕处放下，轻轻地划开了屏幕，一个甜甜的声音酥酥地飘进耳膜，“想你了……”

挂断手机，他满脑子都是黎姗的影子。

黎姗是陈大乐的同学。一九八七年读高三的林木，在一个天上飘下毛毛雨的早晨，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扶着自行车车把，边踩着自行车边吹着口哨，惬意地在蒙蒙细雨里朝学校骑去，路上遇到正念小学的大乐，兄弟俩本来就亲热，林木顺路捎上了他。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谈兴正浓，忽然看见在小弄口一帮男生围堵调戏一个女孩。女孩的花雨伞被他们夺走，正站在雨中瑟瑟发抖。

陈大乐定睛一瞧是他的同学，说一声：“不好，他们欺负我同学。”随即跳下车子，扔掉雨伞，直冲过去，抡起书包就砸向他们。

林木也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把他们赶跑，解救了她。

之后她经常来找陈大乐，每次却会让大乐带她来找他。他们慢慢认识，成为好朋友。

八年后，他的妻子郑秀贞离世，那一年她刚好十八岁，考上大学的她坚持每周给他写信。四年后她回到古城，分配在县电力公司招标处，一日，她突然来找他。

“我辞职了，你愿不愿意养我？”她站在他对面，语气真诚不像玩笑。

“别逗我啦，那可是铁饭碗！”他微笑道。

“骗你是小狗，真的辞职了。那关主任是个色狼，我可不想让他占了便宜。”她悻悻地说。

原来，那天关主任见她穿件粉红色的无袖连衣裙上班，就把她唤进办公室，赞美她的裙子很漂亮，让她转圈圈给他看，单纯的她心底没设防，果真按照要求转起圈子，他的眼光盯着旋转中逐渐上扬的裙摆，然后明目张胆地牵起她的手臂，动手抚摸她裸露的肌肤。吓得她一激灵醒悟过来，浑身顿起鸡皮疙瘩，赶紧抽离他的掌握，并狠狠地甩给他一巴掌。之后，她便向单位递交辞呈。

“为什么不报警？这不便宜了这家伙。”他攥紧拳头，忿忿道。

“算了吧，都在一个小城住，低头不见抬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平静地说，“何况那种工作环境也不适合我呆。据我观察这姓关的有心理变态，听说他原来随母姓汪，名少水，后来其父在县里当官发迹了，招工时改回父姓，姓关，并改名加耳，又给一姓廉的当了倒插门女婿，被人鄙称‘三姓家奴’，造成他人格缺陷，为人狭隘粗俗，戾气很重，满口脏话，我是很不习惯跟他相处的。”

她一口气讲完讨厌他的原因，又不屑地撇下嘴唇，继续道：“其实一个人脏话成了他的口头禅未必是件好事。我们单位里流行一则他的笑话。有一次他陪同乡下的老婆进城，在村口等车，人家给他打招呼，他骂骂咧咧应道‘带老婆进城给人骚等车等半天还没来。’话刚出口，他也知道嘴瓢了，结果却被人家一直嘲笑到现在。你说我早点远离这种人不值得庆幸？”

从此，风姿卓约的她铁定跟着他这个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男孩的鳏夫，把最美的韶华和美好的回忆留给了他。

看似温婉的她骨子里却很坚强。前些天，她告诉他有人要介绍电力的工程，问他有没有兴趣？他觉得电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自己一个门外汉不想去碰。

“据说电力部门为确保家家户户都能通电，自觉履行社会责任，今年又斥巨资对老少边远尚未通电地区实施电网建设。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我朋友四五年前拿到农村电网改造的项目，他们说资金非常充足，工程款都是按进度支付的。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抓住？”她把他数落一番后，生气了几天都不理他。

他突然想起草蜢的歌曲，不觉脱口轻轻地哼着：“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