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切为了打赢敌人（2）

“毫无疑问，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之一，他们的人民吃苦耐劳，同时富有智慧，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士兵，组成最强大的军队。不过，这只是针对个体而言的，现阶段，这个古老国度需要一次天翻地覆的巨大变革，把这些个体的力量转变成整体的国家奇迹，也许这将在未来几十年内发生，我愿意在此做出预测。”

——贝克尔回忆录 《我们失去的胜利 中国岁月》

“嘿，杨，杨三眼，你的枪法是如何练习的？”

就在众人望着夕阳落日美景有些出神的时候，贝克尔转向站在身后五米开外的神枪杨三眼，突然开口发问

“枪法？我没有练啊”

杨三眼是个非常羞涩的人 ，虽然从云南到南京已经有快一年时间了，但口音浓重，平时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你的枪法，盒子炮，打得非常准，我敢说即使是毛瑟工厂的设计师，也从未想过，在遥远的东方，会有用户把自己生产的武器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杨三眼，你不是神枪手，你是枪神，哈哈哈”

贝克尔中文水平很高，咬字准确吐字清晰，几句话把周围的人都说得笑了起来。

“嘿嘿嘿”

杨三眼脸腾地红起来，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却始终习惯性地摸在两支M1932二十响连发驳壳枪的枪柄上。一旦遭遇敌情，杨三眼可以在一两秒内完成从出枪，到击发的全套动作。

贝克尔说得没错，杨三眼根本不需要瞄准，枪就是他手臂的延伸，子弹完全是按照杨三眼的意志在飞行。

“我阿爸的枪，子弹很少，一颗子弹一个猎物，不能浪费”

杨三眼嗫嚅说道，他的话先是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继而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杨三眼从未刻意地去练习枪法，对他来说，最大的枪法就是不浪费子弹，因为1937年时候的中国是个农业国，严重缺乏工业基础。一支军队的强大不是依靠购买，而是自己制造，要实现这个巨大转变，还需要再等待若干年。

“哎，史大个子，说说你的刀，你的大刀很有意思”

贝尔克不再和杨三眼逗趣，他转向站在另一边的史大个子，这个身高一米九十的大汉，永远背着那口毫不起眼的鬼头大刀，刀柄上的红樱穗在夕阳晚风里不住飘荡，很是好看。

“俺的大刀？我们29军人人会使大刀，这不算啥本事”

史大个子，全名是史金刚，老家山东曹州，其祖上曾经参加过捻军，据说僧格林沁的脑袋就是被其某一位先人用大刀给剁下来的。

史金刚的刀法来自于祖传，1931年他从家乡曹州远走关中陕西，在西安投奔了29路军，并靠着一身好功夫在演武场上被赵登禹看重，要到了自己身边出任武术教官。

当时的29军和所有杂牌部队一样，重武器严重缺乏，轻武器里不仅仅机枪很少，而且普通士兵手里的老旧步枪连膛线都磨平了，原配的刺刀更是不知道多久之前就遗失殆尽。

刺刀这玩意儿别看是个小物件，对于严重缺乏工业力量的旧中国来说，简直就犹如后世的登月高科技，自然是没办法自己生产的。

为了弥补轻武器在质量上的差距，西北军想到了用武术来加以弥补。具体说来，就是让每个士兵都学习使用大刀片子。

大刀片子这东西没有丝毫技术含量，农村铁匠铺都能批量打造，供应起来自然毫不费力。

不过，大刀好制造，刀术却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

赵登禹命令擅于国术的史金刚抓紧琢磨，弄一套能速成的刀法教授给每一个西北军的大头兵。

史金刚琢磨了大半个月，从自家祖传的“无极刀法”着手，刻意简化，去处所有繁杂变化，只保留了实战技巧，最后弄出了个破锋八刀刀术，又称为临阵杀倭简易刀术。

说是八刀，那也只是为了听上去霸气，最终教给每个前线士兵的，其实也就是两招而已。

“只有两招？”

贝克尔听了史大个子的讲述大为吃惊，从1935年开始，南京国术馆已经连续两年举办了全国国术大擂台，希望成参加擂台的选手里选拔出技艺精良的武术高手，充实到一线部队担任武术格斗教练，以期将来和日寇对阵之时扬长避短，杀伤敌人。

贝克尔对中国武术很感兴趣，他是擂台比赛的热心观众，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各门各派的刀术，那都是刀光剑影，招数繁杂，让人眼花缭乱。

眼下，史金刚说自己教给西北军士兵的大刀术只有区区两招，这实在让贝克尔吃惊不已。

“俺的刀是杀鬼子，没有虚招，一是一，二是二”

“史大个子，我们比划比划，请赐教”

贝克尔突发兴致。他很想体验一下29军的大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

史金刚有些犹豫不决

“大个子，你和贝先生走两招，随便比划比划”

刘胜也想看看。

穿越之前，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听过那首脍炙人口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首歌曲就创作于长城抗战期间，歌颂的就是29军大刀队的神勇。

“好吧”

史大个子也不多说，他找了两根木头棍子，一根递给贝克尔充当刺刀，另一个则握在手里当做自己的鬼头大刀。

“双方准备，一，二，三，开始刺杀”

刘胜当裁判，他抬起手，大声发出口令。

“杀”

贝克尔手持木棍，以日军常用的刺杀招数猛地向前一个上步突刺，木棍斜着刺向史大个子下腹部。

这一招深得日军刺杀术精髓，突刺迅猛，没有丝毫犹豫，刺杀的部位是腹部，而不是胸口。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胸口有肋骨，刺刀容易被卡主而无法迅速深入杀伤对方，而腹部柔软又多脏器，刺入之后再顺势绞杀，对手几乎无法抵挡。

史大个子却不慌不忙，他手握充当大刀的棍棒，双眼斜倪，等到贝克尔棍子到了下腹不足一厘米位置，这才把棍子一翻猛地磕下去。

大刀是个沉重的物事，29军的大刀，刀背全部加宽加厚，反着磕下去力量凶猛，只一下就把贝克尔的棍子给斜斜扫开。

不等贝克尔重新收回充当刺刀的棍子，史金刚手里的木棍已经横着扫向贝克尔的脖颈。

贝克尔反应也很快，眼看史大个子“大刀”砍向自己脖子，立刻向后倒地，希望以此让过刀锋。

“着”

史金刚大吼一声，原来横着扫脖子的“大刀”竟然中途转向，斜着劈到了贝克尔肩膀上。

“我输了”

贝克尔哈哈一笑，向后跳了一步。

刘胜向着史大个子挥了挥手，示意裁判他赢得了这场友谊比赛的胜利。

众人都看得清楚，如果是在战场上，势大力沉的鬼头大刀已经顺着倭寇脖颈处滑道肩膀上，然后顺势一切，这个和史金刚对阵的倭寇非一分两半不可。

“好刀法，史大个子，好武术”

贝克尔拍了拍史大个子肩膀，不无赞赏地说。

“俺这不算啥，我们副军长才是玩刀的高手”

史金刚嗨嗨一笑。

“听说赵登禹副军长大刀术了得，曾经一连砍了十五个鬼子脑袋，不知道申报记者是否夸张了。”

刘胜笑着问

“不是十五，是十六，我数了三遍来着”

史金刚有些激动，他急急地说

“那是白台子夜袭战，赵登禹副军长亲自带着我们大刀队，一共是108个兄弟，都是刀术最好的，嘿嘿，也顺着梁山好汉108将的口彩。”

说起白台子，谈起长城抗战，史金刚立刻滔滔不绝。

这白台子是长城喜峰口后的一处村庄，日军在1933年3月长城抗战中先是**了白台子村，然后在这处所谓的无人安全地带设置炮兵阵地，用重火力轰击喜峰口29军守军。

日军三八改野炮虽然是老掉牙货，但29军极度缺少火炮压制力量，一天之内竟然伤亡了一个团。

29军副军长，当时在喜峰口的总指挥赵登禹将军大怒。他亲自挑选了108个刀术高手，每人一支20响驳壳枪，四个手榴弹，外加一个大布口袋，趁着夜色掩护，冒死潜伏白台子日军炮兵阵地。

这一夜，月黑风高，日军炮兵打了整整一天，除了哨兵之外全都进了梦乡，这些鬼子兵在梦里不是得了勋章，就是回乡之后凭着在中国的战功横行乡里，吃香喝辣。

“那一夜，大约到了两更时分，下起了鹅毛大雪，弟兄们全身都被大雪染白，愣是融入夜色，轻易分辨不得”

史大个子口才并不好，但说起砍鬼子的往事，双眼放光，如同一切就在昨天。

“ 弟兄们由向导领着，赵登禹副军长率队从关内潜出，沿着一条隐秘小道向白台子摸去。”

夜袭部队均为轻装，但有一样东西不能少，那就是口袋，不做其他用途，就为了装鬼子的脑袋。

进入白台子外围，鬼子们正在营房睡觉，哨兵的脑袋第一个被装进口袋。

这叫开门红。

“弟兄们杀的兴起，手里大刀上下翻飞，那些睡在帐篷里的鬼子来不及爬起来，就做了弟兄们的刀下鬼”

“咱们一阵砍杀，等鬼子反应过来，赵登禹军长又带着弟兄们和鬼子拉开距离，手榴弹先砸过去，等开了花，我们又用驳壳枪横着扫射，还有些剩下的鬼子要玩刺刀，嘿嘿，都做了咱们的刀下鬼。”

史金刚说的高兴，脸色红扑扑的。

这一战，敢死队杀了差不多五百多鬼子，占领阵地，用炸药摧毁了火炮和弹药，是长城抗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战术胜利。

也正是这一次战斗，让29军大刀队的威名传遍了中华大地，大刀进行曲成为脍炙人口的抗战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注：史金刚描述的白台子夜袭战是长城抗战中喜峰口大捷中的一次关键破袭战，喜峰口大捷则是29军和当时中国方面在长城抗战里的重要胜利。向英勇的抗战先烈致敬，向大刀敢死队致敬，向大刀进行曲致敬！我们后世的读者必须牢记，从1931年起到1945年止，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历时14年，早在七七卢沟桥之前，我们已经经历了九一八，淞沪一二八，长城抗战，绥远抗战，中国人民的热血早在1937年那个夏天之前，就已经泼洒在了中华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