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怪的老头

我约好阿秋坐游艇一起看房子，阿秋一直不建议我买那套别墅，凶宅倒谈不上，只是别墅的主人性格古怪，三天两头闹失踪，耽误事不说，交流起来还特费劲。

阿秋曾经命运多舛，我俩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七八个行业，创业的路上困难重重，迷茫丧气。了解我的职业后，她立刻咨询我哪个行业有钱途，我建议她试试房地产生意。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阿秋境况大为改观，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夫妻俩二十多前转行做二手房买卖生意，赶上了房地产火爆的经济浪潮，如今已积累了数千万财富。两个天使般的女儿先后降临人世间，沉闷的二人世界一下子变得欢腾喜悦。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有事没事开车到处游玩，哪儿有好玩的二话不说直接启动奔驰车一探究竟，哪儿有好吃的即便是犄角旮旯也要满足口欲。两口子活得潇洒自在，快意人生，煞羡旁人。

做记者几十年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魑魅魍魉，志士仁人，该见的人见了，不该见的人也见了，别人眼里奇葩的人、毁三观的事我都见怪不怪，而且我天生有股轴劲儿，喜欢奇闻怪事，越具挑战性的工作我越愿意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没有在意阿秋的劝导。

房子位于解放大道187号荷花塘院区，一栋栋民国风的别墅整齐排列。别墅区对面是荆河，长江的一支，我要看的房子紧挨河流，后门特别搭建梯道连接游艇。房主人今天没有放我们鸽子，保姆开门迎接来访者。内部装潢修饰别具一格，典雅庄重，符合我的口味。

阿秋还透露了一条瞬间点燃我热爱探险的好奇心的信息，就是房主人是位百岁老人，年龄120岁，但她从没有见过房主人的庐山真面目，与她接洽的是电话和保姆。

“你们好，请坐，喝茶还是咖啡？”保姆招呼我们坐客厅沙发上，礼貌地问候。保姆看上去约65岁，却没有丝毫老年人的颓废之情，她精神矍铄、打扮时髦，一身白色套裙，外搭棕色外套，牙齿齐整洁白，戴金色耳钉，银发红唇，戒指项链一样不缺。

“谢谢阿姨，不用客气了。”我答道。

“你们是客人，应该的，稍等，我做咖啡吧，看你们都是讲究人。”保姆说完转身走向吧台。我站起来同步至吧台，想进一步了解房子及其主人。

“阿姨，郑先生今天在吧，我想问问他有关房子的事。”

“在的，在书房，还没有出来。咖啡你要加糖吗？”保姆熟练地操作咖啡机，调和牛奶和开水。

“少加点。”

“你自己加吧，糖包在盘子里。每次客人来，我都事先问他们的口味，有的喜欢纯的，有的喜欢加糖，众口难调，干脆不替客人做主了，免得他说我。”保姆将放有糖包的盘子轻轻地放我面前，温馨提示道。

“好，谢谢阿姨。麻烦您通知一下郑先生吧，我们简单聊聊，不会耽误他太长时间。”

“没问题。我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想买这儿的房子？不知道中介有没有告诉你，荷花塘院区里的房子十室九空，目前只有郑先生的房子还有人住，其他的都搬走了。你不怕呀？我是挺怕的，只上白天的班，上午9点来，下午4点走。”

“不怕，我喜欢安静，喜欢有水的环境。”

“你也挺有意思的，两杯，有一杯是给你朋友的。我现在上去告诉老爷。”保姆递给我两杯卡布奇诺，随后上楼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荷花塘的房子最好远离，你偏不听。别人不听劝就算了，可咱俩啥关系，你吃亏了我一辈子难受。”阿秋再次劝我放弃。

“其实房子很好，风格是我想要的，人少点没关系啊，我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地广人稀的感觉。”我安慰道。

“随你吧，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有空咱们经常聚聚。”

说话间，保姆下楼告诉我们，郑先生只见买房的人。我俩面面相觑，阿秋冲我翻白眼，我尴尬一笑：“阿秋，等下我。”

二楼中间是一个小型开放式书房加客厅，左右墙角各摆放一个龙凤花瓶摆件。“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右边是个小卧室，是我休息的地方，其余的空间全是老爷活动的范围，你敲门进去吧，我在下面等着。”保姆介绍道。

“嗯，谢谢阿姨。”我深呼吸，调整状态，仿佛准备见一位世外高人、面试一个重要岗位似的。

敲敲门，里面传出回应。我慢慢地推门而入，房间的确非常大，约160平，右侧窗户三段分布，阳光洒射充足；其余墙面书架高耸，密密麻麻地塞满书籍，像小型图书馆；进门左手处是欧式茶几沙发，前面几米处安置黑胡桃木书桌，主人坐实木单人沙发椅；桌上文房四宝、轻奢陶瓷台灯陈列；书桌后面还有两扇门，门廊上分别写着“旋转时光”和“卧榻安详”。

“郑先生，郑先生……”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主人真是够怪的。

“我在里面，不方便见人，你来旋转时光这里。”一个浑厚粗重的声音猛然袭来，吓了我一激灵。“不方便见人，我服了，那你还卖不卖房子了？”我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职业？”声音又来了。

“自由职业者，没有工作。”我漫不经心地答道。

“年轻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错，不错。你知道我的房子卖多少钱吗？买得起吗？”

“你能看到我？”我观察四周，试图找到摄像头，无奈白费劲，于是继续说道，“我没说要买你的房子，就是来看看。你要不想卖就算了，打扰您老人家，我走了。”

“可以，你可以随时走。”

对方言语真是气人，我的激将法不管用，又拉不下脸，脾气上来了，没多想扭头离开。到了一楼没见到人，保姆和阿秋都不在。我气冲冲地出大门至院中，见阿秋正站在河岸上抽烟。

“走吧，走吧，太气人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卖个房子还玩捉迷藏，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我愤怒地吐槽一顿，抽出一根中华烟，点上猛吸几口给自己降压。

“哈哈，我了解你的脾气，不亲眼见见不亲自感受感受，你是不会回心转意的。这下好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劝你了。好房子多的是，我心里边惦记着呢，你甭费神了。”阿秋宽慰道。

我们坐游艇沿江心洲转一圈，又横穿南京长江大桥，欣赏江面的生意。货船、游轮、客船、大小船舶……各行其道，有条不紊地往返穿梭。

过了三天，保姆突然打我电话，表示歉意，说老爷子脑袋坏了，经常犯糊涂，神神叨叨的，教我别介意，为此，特邀请我到寒舍一叙。我想闲着也没事，多认识一个有钱人挺好，电话中答应了邀请。

次日上午10：00，一辆林肯加长礼宾车停在小区东门门口，老人的重视度令我惊叹。车窗外天气灰蒙蒙的，地球哭丧着脸，好像被其他兄弟星球欺负了。

午餐是牛排搭配西兰花、沙拉、羊肉汤、披萨、甜点。“史先生，听说你在国外生活了多年，所以准备西餐招待你，招待不周请见谅啊。”保姆客气地说道。

“麻烦阿姨了，味道正好。郑先生，他不吃饭么？”我最关心那个古怪老头了。

“已经吃过了，他在上面等你。”

“好，我现在上去。”

跟上次一样，老头还是喜欢隔空对话。不过，有了意外收获，书桌上多了一些照片，还有一本日记本。

“郑先生，老玩捉迷藏太没意思了，出来咱们聊聊啊。”我开口说道。

“算了，我行将就木，出来怕吓到你，桌上有我的生平材料，你感兴趣的话读读，找些咱们共同的话题。如果我们聊的投机，房子免费送给你。”

老头真会开玩笑，糊涂得没有边际了。我调侃道：“我跟您非亲非故，就算您舍得，您的家人、子女未必愿意。”

“他们比我走得还早，我孤单影只半个世纪了，要说有子女陪伴，书籍、日记本是最亲的，没有它们我活不了100多岁。”

老头的话瘆得慌，弄得我脊背发凉。我看向桌面，主人公想要通过日记和我聊天，真是活见鬼。“两个门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我暗自琢磨。

“等你阅读完了日记本，房子的所有钥匙都给你，想看哪个房间随你便。”声音给人的感觉不容置疑。

探秘的好奇心驱使我走近书桌，拿起那本泛黄的本子，胡乱翻翻，没想到惹恼了老人。“年轻人，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豪宅钥匙不是随便翻翻就能得到的！”我不自觉地打个寒战，声音的穿透力强大震耳。

“好的，记住了。”回应罢，我坐在沙发椅上，捧起日记本，像参加高考的学子俯身在明亮的台灯下，聚精会神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