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怀心腹事

贾大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头好像炸裂一般。他强忍着不适，试图理清思绪。父亲贾百泰确实是天津有名的亲日派商人，但他自己早在四年前就与父亲断绝关系，秘密潜往了延安。随后接受社会部的严格培训后，被派往上海执行潜伏任务。为了这次“锄草”计划，才被临时调到这儿来的。

眼前这丫头的表情，绝非恫吓。一个没有任何政治背景，仅仅凭借激情组建的抗日组织，活埋个把人，肯定不在话下。

为了活命，就跟他们和盘托出？接受任务时，敌工部长交待得很清楚，“锄草”计划是绝密中的绝密，整个津塘敌工部也仅有他二人知道。

不能，决不能！嘉大庄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林小姐，你听我解释。。。“贾大壮刚开口，就被女子打断。

“薛蕃，去准备吧。天擦黑时我就要看到坑挖好。“女子头吩咐，眼神冷得像冰。

薛蕃应了一声，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贾大壮一眼。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滞了。

贾大壮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实则心狠手辣。他必须争取时间。“林小姐，如果我真是日本特务，为何要刺杀藤田进？他可是日军在天津的重要人物。“

女子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贾大壮眼前晃了晃：“苦肉计罢了。你假装刺杀藤田进失败，混入我们内部探听虚实，然后一网打尽。“她俯下身，匕首的刀尖轻轻划过贾大壮的脸颊，“可惜你演技太差，连枪都舍不得打准。“

贾大壮抓住了她话中的把柄。“林小姐，我可是你从日本人枪口下救到这儿的，并非我主动找的你们。。。。。”

女子似乎被贾大壮辩驳倒了。直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匕首在她手中翻转。“那你为何在伤还未好的情况下，要逃跑？难道不是去给日本人报信？“

看来不稍微透露一点信息，这一关很难过得去。贾大壮犹豫了一秒，决定赌一把，“因为。。。，因为我是ZG津塘敌工部的潜伏人员，如果与组织脱离时间过长，让同志担心还在其次，组织审查这一关就很难过。“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林姐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窗外，天色渐暗，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惊起一群鸽子。

“证明给我看。“林姐最终说道，声音里少了些敌意，多了些谨慎。

贾大壮苦笑：“你不是外行。像我们这种人，会时刻把证明身份的东西带在身上吗？即使有，只怕也早被你们搜去了。“

女子眯起眼睛：“你说得很有道理。”她突然凑近，几乎贴着贾大壮的脸，“但这也可能是你为了取信于我们，故意透露的假信息。“

贾大壮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在你活埋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属于那个组织？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女子退后一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若玉，铁血抗日救国团，专杀汉奸和日本特务。“

贾大壮心头一震。他听说过这个组织，是天津地区最神秘也最狠辣的抗日力量，没想到首领竟是这样一个年轻女子。

“林若玉。。。“他喃喃重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是不是一年前在法租界刺杀过日本**武官？“

林若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的表情终于松动，放下匕首，若有所思地看着贾大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单独刺杀藤田进？为什么不联系组织？“

贾大壮刚要回答，房门被猛地推开。薛蕃带着一个青年闯了进来：“林姐，都准备好了。坑挖好了，就在教堂后面老槐树下。“

林若玉看了贾大壮一眼，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她点点头：“等天黑了，就带他过去。“

夜幕降临，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零星几颗星星点缀着天空。贾大壮被五花大绑，由薛蕃和冯志勇押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墓地走去。林若玉走在最前面，手中的枪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墓地阴森恐怖，歪斜的墓碑在夜色中如同鬼影。一棵老槐树下，一个深坑已经挖好，旁边堆着新鲜的泥土。

“最后机会，贾少爷。“林若玉转过身，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显得格外冷峻，“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也许我能给你个痛快。“

贾大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林若玉，我的确是贾百泰的儿子，但我也是ZG潜伏人员。我父亲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像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一样。“他顿了顿，“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我母亲就是藤田进剖腹杀害的那个孕妇。我父亲为了保全家族产业，选择了与日本人合作。。。。。。“

林若玉的表情微微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动人的故事，可惜太老套了。“

“我还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个重要信息！“贾大壮急切地说，“日军计划在天津释放鼠疫。目的是通过感染平民制造恐慌，为他们的‘治安强化运动‘铺路，这又是你们一次绝佳的立功机会。“

林若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示意薛蕃等人退后，自己走到贾大壮面前：“如果你撒谎。。。“

“你可以亲手杀了我。“贾大壮直视她的眼睛，“但在此之前，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林若玉沉思片刻，突然转身对薛蕃说：“把他带回去。我需要核实一些事情。“

“林姐！“薛蕃不甘心地喊道，“这小子明显在拖延时间！

“执行命令。“林若玉的声音不容置疑。

回到教堂后，贾大壮被关进楼顶一间狭小的储藏室。透过门缝，他能听到外面激烈的争论声。林若玉似乎在和什么人通话，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提到了“鼠疫“。

大约两小时后，门被打开。林若玉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起来，跟我走。“她简短地说，解开了贾大壮脚上的绳子，但双手仍被绑着。

“去哪里？“贾大壮活动着发麻的双腿。

“一个能验证你身份的地方。“林若玉推着他向外走，“别耍花样，否则我会立刻开枪。“

他们从教堂后门溜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法租界边缘的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林若玉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停顿，再两下。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老者警惕地探出头来。

“老焦，是我。“林若玉低声道。

老者看了看贾大壮，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林若玉点点头：“他说他是ZG潜伏人员。“

老者让开身子，示意他们进去。屋内陈设简单，但墙上挂满了地图和照片。贾大壮注意到，其中一张正是藤田进的照片，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坐下。“老焦指了指一张木椅，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本子，“如果你真是ZG人员，你的上线是谁？如果连这个你也不愿说出来，我们就实在无法相信你了。“

贾大壮犹豫了。他曾在上海潜伏，这是最高机密，但眼下生死攸关，不得不冒险。“老刁“他最终低声说，“我的上线代号‘老刁‘，真名徐远志，去年冬天在上海，为保护我被捕牺牲。“

房间内一片寂静。老焦缓缓点头，看向林若玉，似乎在说，“这个人应该不是特务。”

林若玉的表情复杂难辨。她走到贾大壮面前，亲手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绳索。

老焦倒了杯水递给贾大壮：“现在说说细菌战的事。你的情报来源。“

“日本宪兵队的翻译。“贾大壮喝了口水，感觉干裂的喉咙舒服了些，“我们在日军管辖区的另外一名同志，用酒灌醉了那名翻译，套出了一些信息。他们已经在实验基地培育了大量鼠疫病原体，准备在天津投放。“

其实信息来源根本不是那位子虚乌有的翻译，为了保险起见，对一个来路不明的抗日组织，贾大壮不能什么都说。

林若玉突然插话：“实验基地具**置在哪里？“

“这就是问题所在。“贾大壮摇头，“翻译只知道大概方向，天津西北郊区。我原计划刺杀藤田进后，再去查找确切位置，但。。。“贾大壮不得不再次撒谎。

老焦沉思片刻，走到墙上的地图前：“这么大范围，盲目搜索不现实。“他转向林若玉，“你的部下中在那一带有眼线吗？“

林若玉摇头：“我们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市区。“她看向贾大壮，“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贾大壮刚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老焦脸色大变：“是暗哨的警报！有情况！“

几乎同时，街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喊叫声。林若玉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小心地掀起一角窗帘：“日本便衣特务！“

“不可能！“老焦震惊道，“这个联络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没时间追究了。“贾大壮迅速起身，“有后门吗？“

老焦点头，从抽屉里拿出**枪递给贾大壮：“跟我来！“

他们刚冲到后门，前门就传来猛烈的撞门声。老焦打开后门，示意林若玉和贾大壮先走：“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快走！“

“不行！“林若玉拉住老焦，“一起走！“

“总得有人拖住他们！“老焦坚决地说，“记住，如果最迟明天傍晚我没有在老地方出现，你就带着干吧！“

贾大壮知道时间紧迫，拉住林若玉的手：“走吧！别让老焦的牺牲白费！“

他们刚冲出小巷，身后就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密集的射击声。林若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冷静，带着贾大壮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

“去哪儿？“贾大壮气喘吁吁地问。他的腿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先甩开追兵再说。“林若玉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们转过几个弯，突然迎面撞上三人持枪便衣。双方都愣住了片刻。

“站住！“领头的日本特务举起枪。

林若玉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两枪，撂倒了最前面的两个。第三名日本特务慌忙寻找掩体，贾大壮趁机补了一枪，但只打中了对方的肩膀。

“走！“林若玉拽着贾大壮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哨声和喊叫声，更多的追兵正在集结。贾大壮感到一阵眩晕，腿部的重伤失血和疲劳开始影响他的判断力。

“前面右转有个下水道入口。“林若玉急促地说，“我们可以从那里。。。“

她的话戛然而止。数道手电筒的亮光突然从街角扫来，照亮了他们的身影。紧接着是一阵激励的枪声。

贾大壮本能地扑向林若玉，将她推到一堵矮墙后。子弹擦着他的后背飞过，火辣辣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你受伤了！“林若玉惊呼，摸到他后背湿漉漉的一片。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贾大壮咬牙说。

林若玉犹豫了一瞬，突然撕下一块衣襟，迅速包扎了贾大壮的伤口：“坚持住，前面就是下水道。“